残冬的雪粒子打在宗正寺的青瓦上,景明薇缩在斑驳的朱漆门后,看着二皇子景明浩的贴身内侍鬼鬼祟祟地溜进大皇子景明昭的牢房。她攥着袖中太皇太后给的暖玉,玉上的裂纹在暮色中像极了大皇子日前咳在帕子上血痕。三日前姚才人复主位时,太皇太后那句“总算渡了眼前劫”还在耳畔,此刻宗正寺的铜铃却发出不祥的嗡鸣——那是郑国公府密探惯用的信号。
“公主怎在此处?”四皇子景明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新换的墨色蟒袍袖口沾着雪沫,与他腰间大理寺卿的令牌形成诡异对比。景明薇回头,看见他靴底嵌着的红泥——那是今早从郑国公府密道出来时蹭的,与大皇子牢房外的泥土成分相同。
牢内忽然传来窒息的闷响,景明薇透过门缝看见内侍正用白绫勒住大皇子的脖子。大皇子的紫金冠滚落在地,露出鬓边新添的白发,双手抓挠的动作渐渐微弱。四皇子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如霜,景明薇却注意到他袖中滑出的匕首柄——那匕首的象牙纹路,与郑国公府珍藏的“寒星刃”一模一样。
“住手!”四皇子突然大喊,一脚踹开牢门。内侍吓得松手,白绫从大皇子颈间滑落,留下深紫的勒痕。景明薇看着大皇子咳出的血沫溅在内侍的靴底,想起靖千昨夜的急报:“二皇子欲杀大皇子灭口,郑国公府则想借刀杀人。”
“四弟?”大皇子的声音嘶哑,手指着内侍,“他……他要杀我!”
二皇子景明浩带着侍卫匆匆赶来,看见现场景象时脸色煞白:“大哥,你没事吧?”他说话时,故意让袖口露出与内侍同款的玉扳指,“这奴才是……”
“是你的人,”四皇子捡起地上的白绫,绫缎上绣着二皇子府的缠枝莲纹,“二哥,你派内侍来宗正寺,是何用意?”
景明浩猛地后退半步,撞在牢柱上:“胡说!这奴才定是自己擅作主张!”他目光扫过景明薇,见她正盯着自己发抖的指尖,突然提高声音,“父皇马上就到,一切自有圣断!”
景明薇垂下眼帘,看着大皇子颈间的勒痕。那勒痕深浅不一,显然是被勒后又挣扎过——这与二皇子“假装自杀”的计划吻合。她想起靖千说的“二皇子想让大皇子‘畏罪自杀’,却没算到郑国公府会插手”,指尖的暖玉忽然沁出寒意。
皇帝的仪仗在雪地里发出沙沙声响,景明薇退到角落,看见皇帝盯着大皇子颈间的勒痕,龙袍袖口的“龙爪裂云”暗纹剧烈起伏。二皇子扑通跪地,声音颤抖:“父皇,儿臣不知这奴才……”
“不知?”皇帝的玉枕砸在牢门上,“这白绫是你府里的,这内侍是你贴身的,你告诉朕,你不知?”他顿住,目光扫过四皇子,“老四,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四皇子上前一步,墨色蟒袍扫过地上的紫金冠:“父皇,依儿臣看,是有人想让大哥‘被自杀’。”他说话时,故意让令牌碰撞出声,“大理寺会彻查此事。”
景明薇看着四皇子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利,知道他在暗示郑国公府。恰在此时,大皇子忽然发出一声惨叫,一支匕首从他后心穿出,刀柄上刻着郑国公府的“山海图”。
“保护陛下!”四皇子大喊,拔剑挡在皇帝身前。景明薇看见匕首落地时,旁边滚出两枚腰牌——一枚刻着二皇子府的标记,一枚刻着四皇子府的纹章。
“栽赃!”四皇子踢开腰牌,“这是郑国公府的阴谋!”
皇帝看着地上的匕首和腰牌,脸色铁青。景明薇注意到他握紧的拳头,指节泛白如霜——那是认出“寒星刃”时的反应。她想起靖千今早的急报:“郑国公用‘寒星刃’杀大皇子,留腰牌栽赃二、四,料定皇帝能识破。”
“都给朕滚出去!”皇帝的声音带着杀意,“宗正寺封锁,任何人不得出入!”
景明薇随着人群退到门外,听见牢内传来皇帝压抑的怒吼。雪粒子打在她脸上,她却盯着四皇子袖中若隐若现的匕首鞘——那鞘口的磨损痕迹,与“寒星刃”的形状完全一致。
“公主,”四皇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方才多谢你……”
“四殿下言重了,”景明薇后退半步,避开他的目光,“我只是路过。”她知道四皇子想借她的口证明清白,但她什么也不会说。在这深宫里,沉默是她唯一的武器。
宗正寺的铜铃在风中作响,景明薇抬头看见五皇子景明烨站在远处的角楼,手中把玩着一枚韩王旧部的玉佩。她想起姚才人复主位时,五皇子送来的密信:“大皇子一死,朝局必乱,我已备好后手。”
“公主,”六皇子景明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腰间的铁剪滴着水,“这雪,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
景明薇看着他靴底的红泥,想起排云台李才人之死。六皇子笑了笑,铁剪擦过门框,火星溅在她裙角:“公主不觉得,这宗正寺的血,才是‘第一滴血’吗?”
景明薇猛地抬头,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嗜血。她知道六皇子指的是存档名,也知道这只是血案的开始。皇帝在牢内摔碎玉枕的声音传来,惊起一群乌鸦,景明薇握紧暖玉,指甲嵌进裂纹里。
接下来的日子,宗正寺血案震惊朝野。二皇子因“手足相残”被禁足,四皇子则因“及时护驾”声望大涨。景明薇作为目击者,被大理寺传讯过三次,每次都只说自己看到的表面现象,绝口不提四皇子的匕首和五皇子的玉佩。
一天,景明薇去探望姚才人,看见她正在擦拭一支银簪。簪头雕着的并蒂莲纹,与大皇子紫金冠上的花纹相似。
“公主来了,”姚才人的声音平静,“听说宗正寺的事了?”
景明薇点点头,看着她腕上新戴的玉镯——那是太皇太后为她复主位赐的,却与郑国公府的玉镯形制相同。她知道姚才人能复主位,少不了五皇子的暗中相助,而大皇子之死,姚才人恐怕也早有预料。
“这深宫里,”姚才人放下银簪,“从来没有意外。”
景明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知道姚才人说的是实话,但她无力改变什么。她的能力有限,只能继续观察,活下去。
离开姚才人宫中,景明薇在宫道上遇见了七皇子景明瑜。他穿着一身素服,脸色苍白。
“明薇,”七皇子的声音带着疲惫,“大哥他……”
景明薇看着他眼中的悲伤,轻声道:“七哥节哀。”她知道七皇子与大皇子关系尚可,大皇子之死对他打击不小。
“我不相信大哥是被二哥和四哥杀的,”七皇子握紧拳头,“一定是有人栽赃。”
景明薇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想起皇帝识破栽赃时的愤怒。她知道七皇子说得对,但她不能说什么。在这深宫里,真相往往是最危险的东西。
“七哥,”景明薇轻声道,“有些事,不知道也许更好。”
七皇子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你说得对。”
景明薇福了福身,匆匆离开。她不想在七皇子面前暴露自己的不安。
接下来的日子,宫中人心惶惶。大皇子的死像一根导火索,点燃了各方势力的争斗。二皇子被禁足后,势力大减;四皇子虽然声望大涨,但也成了众矢之的;五皇子则在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景明薇依旧扮演着旁观者的角色,每天在宫中周旋,观察着各方的动向。她知道,大皇子之死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血案发生。
一天,景明薇在御花园遇见了太皇太后。她正对着一池枯荷发呆。
“明薇,”太皇太后的声音平静,“宗正寺的事,你怎么看?”
景明薇心中一凛,知道太皇太后在试探她。她福了福身,轻声道:“孙儿愚钝,只知道一切听凭父皇圣断。”
太皇太后笑了笑,没有说话。景明薇知道,太皇太后什么都明白,只是不说破。
离开御花园时,景明薇抬头看向天空。乌云密布,一场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酝酿。她握紧手中的暖玉,感受着上面的裂纹。她知道,自己必须更加小心,才能在这深宫中活下去。
大皇子的葬礼过后,宫中暂时恢复了平静,但景明薇知道这只是表面现象。各方势力都在暗中准备,等待着下一次出手的机会。
景明薇依旧每天观察着宫中的一切,她看到二皇子的势力被逐渐瓦解,看到四皇子在朝堂上越来越受重用,也看到五皇子在暗中与各方势力接触。
一天,景明薇在宫道上遇见了五皇子。他依旧穿着一身深色蟒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公主,”五皇子停下脚步,“最近宫中可还安好?”
景明薇福了福身,轻声道:“有劳五哥关心,一切安好。”
五皇子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去。景明薇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升起一丝不安。她知道,五皇子一定在策划着什么,而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更加血腥。
景明薇的生活依旧平静,每天在宫中来回走动,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她就像一个隐形人,默默地看着这场权力的游戏不断上演。她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无法改变什么,只能尽可能地保护自己,活下去。
然而,景明薇心里清楚,在这深宫中,想要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大皇子的死已经拉开了血案的序幕,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人卷入其中,而她自己,也可能随时被卷入这场风暴。
景明薇的脚步依旧坚定,她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她都必须勇敢地走下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观察,保持警惕,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而这场由“第一滴血”引发的血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