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殿深辞印劫

盛夏的雷阵雨敲在显德殿的铜缸上，景明薇缩在廊柱阴影里，看着二皇子景明浩将玉枕砸向丹陛的身影。碎裂的玉片溅在他新换的蟒袍上，与腰间空荡荡的太子少师印绶形成刺目对比。三日前狄渊接替崔珉成为御史大夫的消息传来时，太皇太后那句“狄渊拒领太子少师，怕是要生变数”还在耳畔，此刻二皇子踢翻香炉的巨响，却与殿外狄渊长跪不起的身影诡异共鸣。

“反了！真是反了！”二皇子的声音穿透雨幕，象牙笏板撞在金砖上发出脆响，“一个小小的御史大夫，竟敢拒领太子少师！当本宫的东宫是摆设吗？”他说话时，目光扫过站在殿角的四皇子景明远，后者新得的御史台令牌在烛火下晃出冷光。

景明薇垂眸，看着狄渊跪在宫门外的身影。他身上的绯色官服被雨水浇透，却依旧挺得笔直，与三日前崔珉辞官时的佝偻形成鲜明对比。她想起靖千昨夜的急报：“狄渊拒领太子少师，是为向二皇子表明‘不站队’，四皇子已暗中支持。”指尖的暖玉忽然沁出寒意。

“二哥息怒，”四皇子上前一步，墨色蟒袍扫过地上的玉片，“狄渊不过是个莽夫，何必与他置气？”他说话时，故意让袖口露出狄渊亲赠的玉扳指，那上面的云纹与太子冠冕的暗纹相似。景明薇注意到他靴底嵌着的红泥——那是今早从狄渊府中密道带出的，与宫门外的泥土成分相同。

“莽夫？”二皇子猛地转身，蟒袍上的獬豸纹撞在屏风上，“他是四弟你的老丈人！他拒领太子少师，分明是你在背后捣鬼！”他抓起桌上的太子少师印绶，狠狠摔在四皇子面前，“你说！是不是你让他这么做的？”

印绶滚到景明薇脚边，她看见印纽上刻着的“忠”字已被磨得模糊。四皇子弯腰捡起印绶，指尖划过磨损处：“二哥说笑了，狄渊是朝廷重臣，他的决定，岂是我能左右的？”他说话时，目光与景明薇相撞，那眼神示意她“看好戏”。

景明薇往后退半步，暖玉硌得掌心生疼。殿外的狄渊忽然发出一声朗喝：“臣狄渊，叩请陛下收回太子少师成命！”那声音穿透雨幕，惊起檐角的冰棱。二皇子脸色煞白，抓起案上的茶盏就想砸出去。

“二哥且慢，”四皇子拦住他，“狄渊拒领，必有缘由。不如让他进来，当面问清楚。”他说话时，故意让印绶上的“忠”字对着二皇子，那是在暗示狄渊的“忠诚”并非对东宫。

二皇子喘着粗气，将茶盏砸在地上：“好！让他进来！”

狄渊浑身湿透地走进来，绯色官服上的御史台纹在水中泛着冷光。他跪在丹陛前，额头磕在青砖上：“臣参见二皇子殿下，参见四皇子殿下，参见公主殿下。”

“狄渊，”二皇子的声音冰冷，“太子少师乃虚职，为何拒领？”

狄渊抬起头，雨水从他脸上滑落：“回二皇子，臣才疏学浅，恐负太子少师之名。再者，”他顿住，目光扫过四皇子，“臣身为御史大夫，需保持中立，若领太子少师，恐落人口实。”

景明薇看着狄渊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利，知道他在暗示“不站二皇子的队”。二皇子猛地起身，蟒袍扫过狄渊的头顶：“中立？你是四弟的老丈人，也配谈中立？”

“臣的翁婿关系，不影响臣的为官之道，”狄渊的声音不卑不亢，“若二皇子不信，臣愿以官印担保！”他说话时，解下官印放在地上，与太子少师印绶并排。

二皇子看着地上的两枚印绶，脸色铁青。四皇子上前一步，捡起官印：“二哥，狄渊一片赤诚，何必为难他？”他说话时，故意将官印递给二皇子，“这太子少师，二哥若觉得合适，不如另选贤能。”

景明薇看着四皇子的动作，心中暗道：这是在逼二皇子放弃，同时表明自己不接这个职位。二皇子看着四皇子递来的官印，又看看狄渊坚定的眼神，忽然冷笑：“好！好一个狄渊！好一个四弟！你们不站本宫的队，本宫有的是办法让你们站！”

说完，二皇子拂袖而去，留下满殿狼藉。狄渊捡起官印，对四皇子拱手：“多谢四殿下解围。”

四皇子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狄渊一眼。景明薇知道，这一眼意味着四皇子认可了狄渊的表态，也暗示着他们准备脱离东宫的阵营。

“公主，”四皇子看向景明薇，“此地狼藉，你先回吧。”

景明薇福了福身，匆匆离开。她知道，狄渊拒领太子少师，标志着四皇子正式准备自成一派，东宫的势力即将发生变化。

离开显德殿时，雨已经停了。景明薇看见七皇子景明瑜站在角楼，手中把玩着一枚狼牙吊坠。他看见狄渊从殿中出来，眼神锐利如刀。景明薇知道，七皇子也在关注着朝局的变化。

“公主，”七皇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狄渊拒领太子少师，看来四哥是准备下东宫的船了。”

景明薇回头，看见他袖中露出的密信一角：“四皇子与狄渊密会，商议脱离东宫。”她福了福身，没有说话。她知道七皇子在等她表态，但她能力有限，不能卷入其中。

“七哥明察秋毫，”景明薇轻声道，“只是……有些事，静观其变也许更好。”

七皇子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你说得对。”

景明薇福了福身，匆匆离开。她知道，四皇子脱离东宫，将对朝局产生重大影响，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

接下来的日子，狄渊果然不再与东宫往来，四皇子也开始在朝堂上独立行事。景明薇作为旁观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每天观察着朝局的变化，看看四皇子和狄渊下一步会怎么做。

一天，景明薇在宫道上遇见了四皇子。他依旧穿着一身墨色蟒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公主，”四皇子停下脚步，声音平静，“最近宫中可还安好？”

景明薇福了福身，轻声道：“有劳四哥关心，一切安好。”她知道四皇子在试探她对狄渊拒领太子少师的看法，但她不能说。

四皇子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去。景明薇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四皇子已经下定决心自成一派，接下来的朝局，将会更加动荡。

几天后，景明薇去探望太皇太后，看见她正对着一幅《寒江独钓图》发呆。

“明薇，”太皇太后的声音平静，“狄渊拒领太子少师，你怎么看？”

景明薇心中一凛，知道太皇太后在考验她。她福了福身，轻声道：“孙儿愚钝，只知道四哥和狄大人自有他们的考量。”

太皇太后笑了笑，没有说话。景明薇知道，太皇太后什么都明白，只是不说破。

离开太皇太后宫中，景明薇抬头看向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明媚，但她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四皇子脱离东宫，意味着朝局将重新洗牌，各方势力又将展开新的角逐。

景明薇的脚步依旧坚定，她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她都必须勇敢地走下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观察，保持警惕，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而这场由狄渊拒领太子少师引发的朝局变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