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殿深嫔位谋

初夏的熏风卷着槐花香漫过显德殿的铜鹤炉，景明薇捏着太皇太后新赐的鎏金暖手炉，立在东廊朱柱后，看着二皇子景明浩将奏折拍在紫檀木案上的身影。他新换的赭色蟒袍扫过案面，惊起的香灰落在袖中露出的姚才人晋封文书上。三日前姚才人救起惊鸿公主时，太皇太后那句“二五结盟恐生变数”还在耳畔，此刻二皇子指节敲击玉枕的声响，却与五皇子景明烨压抑的呼吸声诡异同步。

“五弟，”二皇子的声音带着酒后的喑哑，龙袍袖口的“獬豸纹”暗纹与奏折上的朱砂批红重叠，形成“豸目窥心”的诡谲图案，“姚才人的晋封奏疏，为兄已经拟好了。”

五皇子上前一步，石青色蟒袍扫过地上的槐花瓣：“有劳二哥费心。”他说话时，故意让袖口露出姚才人亲手绣的荷包，那上面的并蒂莲纹与韩王旧部的标记隐隐相似。景明薇垂眸，看着他靴底嵌着的显德殿密道泥土——那是昨夜三更潜入时留下的，与二皇子靴底的泥土成分完全相同。

二皇子抓起案上的奏疏，明黄的绢帛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费心？为兄是觉得，姚才人救了惊鸿，这九嫔之首的位置，她担得起。”他顿住，目光扫过景明薇藏身的朱柱，“你说，父皇会准吗？”

景明薇握紧袖中暖玉，玉上的裂纹在晨光中像极了五皇子此刻紧绷的下颌线。她想起靖千昨夜的急报：“二皇子分析姚才人非韩王眼线，欲借晋封拉拢五皇子。”指尖的暖炉忽然沁出寒意。

“父皇向来重视孝道，”五皇子的声音发颤，“姚才人舍身救驾，父皇定会嘉赏。”他说话时，目光无意识地飘向姚才人宫中的方向，那里的炊烟在晨雾中显得格外稀薄。

二皇子突然笑了，笑声震得铜鹤炉的香灰簌簌落下：“重视孝道？五弟忘了韩王的事了？”他将奏疏拍在五皇子面前，“若姚才人真是韩王眼线，父皇那种‘斩草除根还要再挖三寸土’的性子，岂能留她至今？”

五皇子猛地抬头，黑瞳中映出二皇子嘴角的冷笑：“二哥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二皇子凑近他，蟒袍上的金线刺得景明薇眼花，“姚才人是无辜的。她越无辜，你这做儿子的，心里就越有愧。”他顿住，指节敲了敲奏疏上的“德妃”二字，“如今她以德报怨救了霞妹，这愧疚就该加倍。”

景明薇看着五皇子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如霜。他袖中滑出的半枚玉佩——那是姚才人落水时失落的，上面刻着的“薇”字被磨得模糊。她知道，五皇子的愧疚不仅因为姚才人的无辜，更因为他曾怀疑母亲与韩王的关联。

“二哥……”五皇子的声音艰涩，“姚才人她……”

“她值得这个位置，”二皇子打断他，将奏疏塞进他手中，“九嫔之首，仅次于四妃。为兄帮你这一把，以后……”他话未说完，景明薇看见他袖中露出的毒箭囊——那是五皇子投诚时送的，里面装着对付四皇子的“见血封喉”。

五皇子接过奏疏，石青色蟒袍扫过案角的鎏金香炉：“二哥的恩情，小弟记下了。”他说话时，目光与景明薇相撞，那眼神复杂难辨，既有感激，也有警惕。

二皇子满意地点点头，挥手让五皇子退下。景明薇看着五皇子离去的背影，想起二皇子的分析：“这愧疚足够保她一世荣华，也足够让你五弟死心塌地跟着我。”

退朝后，景明薇在宫道上遇见三皇子景明修，他正拿着姚才人新做的素面点心，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明薇，”三皇子递过一块点心，“姚才人手艺真好，你尝尝。”

景明薇接过点心，看着上面简单的梅花纹——那是五皇子幼时最喜欢的图案。“三哥，”景明薇轻声道，“姚才人要晋封了，你知道吗？”

三皇子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知道啊，好事啊。姚才人救了惊鸿，就该赏。”他说话时，袖中掉出施粥的账本，上面还沾着灾民的血手印。

景明薇看着三皇子真诚的眼神，心中感慨。他果然如二皇子所说，是个“巴不得下辈子做片云彩”的人，对权谋之事一窍不通。

“三哥心善，”景明薇轻声道，“只是这深宫里，凡事还是多留个心眼好。”

三皇子挠挠头，似懂非懂：“明薇说得是。”

景明薇福了福身，转身离去。她知道，三皇子不会明白，姚才人的晋封背后，是二皇子拉拢五皇子的权谋。

几日后，皇帝果然下旨，晋封姚才人为淑仪，位列九嫔之首。册封大典那天，景明薇站在后宫嫔妃中，看着姚才人穿着新制的九嫔朝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感激。

“姚淑仪，”皇后的声音平静，“从今往后，你便是九嫔之首，要好生辅佐本宫。”

姚才人跪下谢恩，目光与五皇子相遇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景明薇看着五皇子握紧的拳头，知道他心中的愧疚又深了一层。

册封大典结束后，姚才人来到景明薇面前，福了福身：“多谢公主当日相救。”

景明薇扶起她，看着她腕上新戴的赤金镯子——那是二皇子赏赐的，与他自己妃嫔的镯子同款。“姚淑仪客气了，”景明薇轻声道，“恭喜淑仪晋封。”

姚才人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身离去。景明薇看着她的背影，想起二皇子的话：“她越无辜，五弟越有愧，就越容易被我拉拢。”

接下来的日子，五皇子果然与二皇子走得更近。他们时常在显德殿下棋，讨论朝政，而姚才人则在后宫安分守己，处处表现得温婉贤淑。

一天，景明薇去探望姚才人，看见她正在教惊鸿公主读书。惊鸿公主抱着姚才人的脖子，亲昵地喊着“姚母妃”。

“公主来了，”姚才人起身行礼，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惊鸿这孩子，非要我教她认字。”

景明薇看着她们亲密的样子，心中暗道：二皇子的计策果然奏效，姚才人的“无辜”和“以德报怨”，不仅让五皇子心生愧疚，也赢得了惊鸿公主的喜爱。

“姚淑仪真是心善，”景明薇轻声道，“惊鸿有你照料，是她的福气。”

姚才人笑了笑，没有说话。景明薇知道，她的笑容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心事。

离开姚才人宫中，景明薇在宫道上遇见了五皇子。他正匆匆赶往显德殿，脸上带着一丝焦虑。

“五哥，”景明薇上前一步，“这么急着去哪？”

五皇子停下脚步，看着景明薇，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说道：“明薇，你说，二哥他……可信吗？”

景明薇心中一凛，知道五皇子对二皇子的拉拢并非毫无防备。“五哥心里自有分寸，”景明薇轻声道，“只是这深宫里，人心难测，凡事还是多想想为好。”

五皇子点点头，叹了口气：“我知道。只是姚母妃她……”

“姚淑仪仁善，定会没事的，”景明薇打断他，“五哥放心吧。”

五皇子看着她，眼中露出感激的神色：“明薇，多谢你。”

景明薇福了福身，转身离去。她知道，五皇子虽然被二皇子拉拢，但内心深处仍有警惕。而二皇子的计策，虽然暂时成功，但也可能为未来埋下隐患。

景明薇的脚步依旧坚定，她知道，在这深宫中，每一步都充满了算计和危险。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观察，保持警惕，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而姚才人的晋封，只是二皇子拉拢五皇子的第一步，更深的权谋和斗争，还在后面。

夕阳西下，景明薇站在宫墙上，看着远处的显德殿。她知道，二皇子和五皇子的联盟，正在改变着深宫中的权力格局。而她，作为这一切的旁观者，必须更加小心，才能在这波谲云诡的深宫中，安然无恙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