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卷着落英扑在太液池的雕栏上，景明薇攥着袖中太皇太后给的暖玉，指尖却比池面浮冰更凉。姚才人青灰色的脸浸在水面下，乌发像墨汁般晕染开来，而她怀中紧抱的惊鸿公主已被侍卫捞起，呛出的湖水溅在五皇子景明烨颤抖的手背上。三日前上巳节排云台的棋劫还在眼前，此刻姚才人下沉的身影，却与五皇子瞳孔里碎裂的倒影诡异重叠。
“母妃！”五皇子的嘶吼震落海棠花瓣，他扑向湖边的动作扯散了腰间玉带，獬豸纹玉佩“哐当”坠入水中。景明薇看着他跪在湿滑的青石上，手指深深抠进池边苔藓，想起靖千昨夜的急报：“姚才人乃五皇子生母柳婕妤易容，落水恐非意外。”
“快！快救人！”二皇子景明浩的声音带着惊惶，他新换的蟒袍扫过姚才人漂起的衣袖，“传太医！传太医！”景明薇垂眸，看见他靴底嵌着的水草——那是今早从姚才人宫中密道带出的，与池底的完全不同。
侍卫们七手八脚将姚才人捞上岸，她湿透的素服紧贴身体，露出内衬暗绣的韩王旧部标记。五皇子猛地撕开她的衣襟，露出心口青紫的勒痕——那是三日前被二皇子暗卫袭击时留下的。景明薇握紧暖玉，玉上的裂纹在暮色中像极了姚才人骤停的心跳。
“脉息全无……”老太医的声音发颤，银针悬在姚才人喉间却迟迟未落，“溺水太久，恐怕……”
“恐怕什么？”五皇子掐住太医的脖子，眼中血丝暴起，“我母妃若有不测，我杀了你全家！”他说话时，袖中滑出的匕首柄擦过太医咽喉，那匕首的象牙纹路，与韩王亲赐的“寒星刃”一模一样。
景明薇上前一步，暖玉硌得掌心生疼：“五哥，让我试试。”她想起霜姐姐说的“人工呼吸之法，曾载于西域医书”，指尖的暖玉忽然沁出寒意。
五皇子猛地回头，黑瞳中映出她坚定的眼神：“明薇？你……”
“没时间解释了，”景明薇推开太医，跪在姚才人身边，“把她平放，头侧仰。”她说话时，故意让五皇子看见自己袖中西域医书的抄本，“我在一本古书上见过急救之法。”
二皇子皱起眉头，蟒袍上的獬豸纹撞在景明薇肩上：“胡闹！岂能用旁门左道？”
“二哥若有更好的办法，尽管请便，”景明薇的声音冰冷，“否则，就闭嘴！”她撕开姚才人的衣领，露出锁骨处的梅花烙——那是五皇子幼时为母亲所画。
五皇子颤抖着放平姚才人，景明薇深吸一口气，捏住她的鼻子，俯身贴上她的唇。周围的惊呼声瞬间消失，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轰鸣。她想起西域医书上的图示，均匀吹气，按压胸口。
“明薇！”五皇子突然大喊，抓住她的手腕，“你这是……”
“别碰我！”景明薇甩开他的手，继续按压，“想要母妃活，就听我的！”她说话时，发丝扫过姚才人的脸颊，余光看见五皇子眼中的震惊与不甘。
忽然，姚才人猛地咳出湖水，景明薇一时不察，
“母妃！”五皇子扑向姚才人，声音哽咽，“您醒了！”
姚才人咳嗽着睁开眼，看见景明薇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景明薇起身退后，袖中的暖玉几乎要被捏碎。二皇子的目光在她和五皇子之间流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公主……真是奇人啊，”二皇子缓缓说道，“这等‘急救之法’，竟能起死回生。”
景明薇福了福身，声音平静：“不过是侥幸罢了。”她知道，这必将成为宫中新的谈资，而二皇子的笑容里，藏着更深的算计。
五皇子抱着姚才人，看向景明薇的眼神复杂难辨。景明薇避开他的目光，转身离去。她知道，自己又一次卷入了深宫中的漩涡，而这一次，或许会改变很多事情。
离开太液池时，暮色已浓。景明薇抬头看向天空，乌云密布，一场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酝酿。她握紧手中的暖玉，感受着上面的裂纹。她知道，自己必须更加小心，才能在这深宫中活下去。
“公主，”绿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五皇子追上来了。”
景明薇回头，看见五皇子匆匆赶来，脸上带着急切的神情。“明薇，”五皇子停下脚步，声音低沉，“方才……多谢你。”
景明薇福了福身，轻声道：“五哥言重了，姚才人没事就好。”
五皇子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说道：“明薇，不管别人怎么说，我……”
“五哥不必多言，”景明薇打断他，“今日之事，不过是举手之劳。”她知道，五皇子想说什么，但她不想听。在这深宫中，过多的牵扯只会带来麻烦。
五皇子看着她决绝的眼神，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好，我知道了。明薇，你自己多加小心。”
景明薇点点头，转身离去。她知道，五皇子的感激是真的，但这深宫中的感情，从来都不纯粹。那或许已经被二皇子利用，成为攻击她和五皇子的武器。
接下来的日子，宫中果然流言四起。有人说景明薇不知廉耻，景明薇对此充耳不闻，只是更加谨慎地生活。
一天，景明薇去探望太皇太后，看见她正对着一幅《寒江独钓图》发呆。“明薇，”太皇太后轻声道，“太液池的事，哀家听说了。”
景明薇福了福身，轻声道：“让太皇太后担心了。”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总是让人放心不下。不过，你做得对，救人要紧。”
景明薇心中一暖，轻声道：“谢太皇太后。”
离开太皇太后宫中，景明薇抬头看向天空。阳光明媚，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二皇子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会利用这件事来攻击她和五皇子。
果然，没过多久，二皇子就在朝堂上旁敲侧击，暗示景明薇四皇子立刻站出来为景明薇辩解，朝堂上一时争论不休。
景明薇站在殿外，听着里面的争吵，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自己又一次成为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但她没有后悔，因为她救了姚才人，救了五皇子的母亲。
“公主，”绿萼轻声道，“您还好吗？”
景明薇摇摇头，轻声道：“我没事。”她顿了顿，轻声道，“绿萼，我们回吧。”
回到宫中，景明薇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落花。她知道，这深宫中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但她不会放弃，她会继续坚强地活下去，直到最后。
而那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这深宫中，激起了层层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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