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的风沙裹着碎石打在“西风渡”酒肆的幌子上，景明薇捏着帕子掩住口鼻，看着七皇子景明瑜用刀尖挑起酒旗的破洞。他身上的赤霄营短打蹭过门框的铜环，露出内侧绣着的云雷纹——那是三日前聂剑罡亲自赐下的亲兵标记。
“阿瑜兄弟好功夫！”田十万的大嗓门震得梁上的酒坛乱晃，他刚把山匪韩虎的喽啰们踹出店门，铁盾往地上一磕，发出沉闷的响声。景明薇注意到盾面新添的血痕，与三日前夜袭演练时七皇子挡下的箭矢轨迹相同。
被按在地上的韩虎突然挣开杨骋的钳制，独眼瞪着七皇子：“你小子有种！敢动你家虎爷的人？”他腰间的虎头刀鞘上刻着的血槽，与三日前靖千密报中“凉州匪帮惯用毒刃”的描述分毫不差。景明薇看着七皇子擦刀的动作，刀尖挑起的酒渍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蓝——果然是淬毒的。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七皇子的声音冷得像冰，刀背敲在韩虎的后颈，“这就是你山匪的规矩？”他说话时，杜彻已展开羊皮地图，算筹在上面划出沙沙声响，算珠碰撞的节奏与酒馆梁柱上的刀痕形成奇妙的共振。
“呸！”韩虎啐出一口血沫，独眼瞟向景明薇的帷帽，“老子抢的是甘州将军的人，关你屁事？”景明薇的心猛地一沉，想起三日前靖千急报：“甘州将军唐纶私通山匪，克扣军饷。”她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暖玉蹭过韩虎腰间的火漆印——那封口纹样与唐纶书房的镇纸如出一辙。
“唐将军的人？”七皇子的刀尖刺入木柱，木屑飞溅到韩虎脸上，“他女儿不是早已许配给……”话未说完，酒馆的门被猛地撞开，一队甲士簇拥着个紫袍将军闯进来，正是甘州将军唐纶。他腰间的玉带銙上刻着的獬豸纹，与五皇子的私印纹样仅有毫厘之差。
“拿下！”唐纶的佩刀指向七皇子，鎏金刀柄在阳光下闪着刺目光芒。景明薇看着他靴底沾着的红泥，与三日前少女失踪案现场的泥土颜色相同。杨骋立刻拔剑护在七皇子身前，弘农杨氏的家传剑穗扫过唐纶的甲叶，发出清脆的声响。
“将军息怒，”景明薇福身行礼，故意让帷帽滑落，露出凤凰佩，“此人是赤霄营新兵，不知者不罪。”唐纶看见玉佩的瞬间脸色微变，佩刀垂下三寸：“原来是公主驾临，末将失敬。”他说话时，目光在七皇子腕间的火漆印上顿了顿。
韩虎趁机挣脱，独眼在景明薇脸上逡巡：“公主？哼，唐老狗，你女儿明明是自己跟野男人跑了，却让老子背锅！”他话未说完，唐纶的亲兵已一刀劈下，刀刃却被七皇子的环首刀架住。
“慢着，”七皇子的刀光在唐纶喉前半寸停住，“韩虎说的可是真的？”景明薇看着他袖口露出的密信一角，那是三日前崔野平送来的“唐纶嫁女密档”，上面用朱砂圈着“司马氏余孽”四字。唐纶的脸色瞬间铁青：“山匪胡言乱语，公主莫信！”
恰在此时，靖千扮成的游小浅挤到人群前，他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裙，头上插着朵蔫巴的野花，眼神却在看见七皇子时亮得惊人：“这位军爷好俊的功夫！小女子游小浅，愿意为军爷洗衣做饭！”他说话时，指尖飞快地在七皇子袖口比了个“五”的手势——五皇子的密探已到凉州。
七皇子皱眉避开，环首刀在地上划出火星：“姑娘自重。”景明薇看着靖千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想起三日前他临行前说的“若扮女子，定能让七殿下分心”，此刻看来，这“倒贴”竟是为了掩护查案。田十万却当真了，一把将靖千拎开：“去去去！别耽误我兄弟办案！”
“办案？”唐纶冷笑一声，佩刀指向韩虎，“此人劫持末将之女，证据确凿！”景明薇看着韩虎腰间露出的半截绣帕，上面的并蒂莲纹与三日前失踪少女画像上的绣样相同，只是莲花中心多了个极小的“陌”字——司马陌的暗记。
“唐将军的女儿失踪前，”杜彻推了推碎镜片的眼镜，算筹敲在地图上的黑风口，“是否去过城西的破庙？”唐纶的瞳孔猛地收缩，手按在刀柄上：“你怎么知道？”景明薇看见他袖口滑落的护腕，上面绣着的正是破庙的地形图。
“因为那里有司马氏余孽的标记，”七皇子的刀尖挑起韩虎的腰带，露出内侧绣着的司马氏家徽，“韩虎是被人利用了，真正带走令爱的，恐怕是司马陌的人。”他说话时，靖千突然“哎呀”一声摔倒，手却趁机在韩虎靴底摸了一把——那里沾着的庙墙灰，与破庙的土质完全一致。
“一派胡言！”唐纶猛地挥刀，却被七皇子格开。两人刀刃相交的瞬间，景明薇看见唐纶袖中掉出的密信，封口火漆正是半朵海棠——二皇子的标记。七皇子的环首刀突然变招，刀背重重敲在唐纶的手腕上，密信飘落到景明薇脚下。
“唐将军私通山匪，克扣军饷，”七皇子的声音穿透风沙，“还想掩盖司马氏余孽的踪迹吗？”他说话时，杨骋已将韩虎捆好，从他怀里搜出的不是赎金，而是一封司马陌的密信，上面赫然写着“借唐女引出七皇子”。
靖千趁机扑到七皇子脚边，仰着小脸：“军爷好厉害！小女子就喜欢这样的英雄！”他说话时，指尖飞快地在七皇子靴底写了个字——“走”。景明薇立刻会意，扬声道：“既然真相大白，就请唐将军随本公主回营，向聂帅解释清楚吧。”
唐纶看着地上的密信，脸色阵青阵白，忽然厉声喝道：“反了！给我拿下这些乱党！”他的亲兵刚要上前，赤霄营的援军已到，项大校尉的声音透过风沙传来：“唐将军，聂帅有令，你被解职了！”
混乱中，靖千突然尖叫着抱住七皇子的腿：“军爷带我走！小女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七皇子无奈地皱眉，却没推开他。景明薇看着靖千悄悄塞给七皇子的纸团，知道那是五皇子密探的布防图。田十万则扛起韩虎，大嗓门震得沙砾乱飞：“走！回营审贼去！”
首战告捷的庆功宴设在赤霄营的校场，聂剑罡亲自给七皇子戴上队副的徽章。景明薇看着那枚云雷纹的徽章，与三日前太皇太后密信上的火漆印完美重合。靖千依旧扮成游小浅，端着酒杯往七皇子身边凑：“队副大人，小女子敬您一杯！”
“游姑娘请自便。”七皇子不动声色地避开，目光却瞟向景明薇。她微微点头，示意已收到靖千传递的消息——五皇子的影卫已混入甘州城。杨骋则握紧了剑柄，弘农杨氏的家传剑穗在夜风里轻轻晃动，像极了蓄势待发的毒蛇。
“好！”聂剑罡的声音打断了喧闹，他指着校场中央的篝火，“阿瑜勇破山匪，智擒唐纶，升为队副！”火焰爆发出噼啪声响，映得七皇子腕间的火漆印格外醒目。景明薇看着他单膝跪地接令的身影，忽然想起紫宸殿里那个意气风发的皇子，如今在西北的风沙中，正逐渐磨砺成更锋利的刀。
靖千忽然“哎呀”一声撞进七皇子怀里，手中的酒杯泼了他一身酒。七皇子皱眉后退，却没看见靖千指尖飞快地在他衣襟上别了个东西。景明薇眼尖，认出那是五皇子影卫的标记——半枚玉佩。看来靖千的“倒贴”，实则是为了将计就计，给七皇子设下保护色。
“对不起对不起！”靖千慌忙道歉，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田十万一把将他拎开：“你这丫头怎么回事！”杜彻推了推眼镜，算筹在掌心敲出节奏——那是“影卫已动”的暗号。景明薇握紧暖玉，玉上的裂纹在火光中像极了七皇子新得的队副徽章，每一道都刻着权谋与铁血。
凉州的月亮升起来时，景明薇在营外的沙丘上遇见了七皇子。他正对着京城的方向发呆，环首刀插在沙地里，刀柄的云雷纹与太皇太后的密信印记在月光下交相辉映。“皇姐，”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游小浅是你的人吧？”
景明薇没有否认，看着他腕间若隐若现的火漆印：“他是来帮你的。”七皇子沉默片刻，拔出刀在沙地上划出五皇子的名字：“五哥的手，已经伸到西北了。”刀锋带起的沙砾打在景明薇的裙角，像极了深宫里那些无形的暗箭。
“太皇太后让我告诉你，”景明薇递过一枚暖玉，“含冰殿的梅花开了。”七皇子接过玉，指尖触到上面的裂纹，忽然笑了：“我知道，她是让我像这玉一样，虽有裂痕，却终能温润。”他说话时，远处传来靖千的尖叫：“队副大人——小女子给您送夜宵来了——”
七皇子无奈地摇头，刀光在沙地上划出最后的弧线，组成一个“忍”字。景明薇看着那字被风沙渐渐掩埋，忽然觉得，西北的风沙虽然凛冽，却比深宫里的算计更显磊落。当靖千的“倒贴”遇上七皇子的隐忍，这场发生在凉州的权谋戏码，才刚刚拉开序幕。而她袖中的狼牙吊坠，正与赤霄营的云雷纹徽章一起，在西北的夜风中，等待着风起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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