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的风沙裹着铜臭味灌进赤霄营,景明薇刚掀开医帐的毡帘,就看见唐纶的镔铁槊砸在七皇子景明瑜面前的沙地上。槊尖刻着的獬豸纹擦着七皇子的靴底划过,与三日前淳于迥被关禁闭时砸坏的兵器架同出一辙。
“阿瑜!”唐纶的紫袍被风掀起,露出里衬绣着的五皇子专属缠枝莲,“淳于迥是某家的人,你凭什么关他?”他说话时,槊尖的毒针在阳光下一闪——那是五皇子特有的“牵机引”。景明薇看着七皇子环首刀出鞘的弧度,与三日前斩杀山匪时的轨迹分毫不差。
“唐将军息怒,”七皇子的刀背磕在槊杆上,发出刺耳声响,“淳于迥违反军规,按律当关。”他说话时,杨骋的长剑已斜指唐纶咽喉,弘农杨氏的“流风回雪”剑招在沙地上划出细密的雪痕。景明薇注意到唐纶袖口滑落的护腕,上面绣着的正是人口贩卖密信的暗纹。
“放屁!”唐纶猛地抽槊,槊风扫过七皇子脸颊的旧疤,“某家女儿失踪,你不帮忙追查,倒关起某家的人来!”他话未说完,田十万的铁盾“哐当”一声撞在他腿弯,这莽汉的力道震得唐纶一个趔趄。景明薇看着唐纶靴底沾着的红泥,与三日前人口贩卖现场的泥土颜色相同。
“唐将军的女儿,”七皇子的刀尖挑起唐纶的腰带,露出内侧绣着的司马氏家徽,“恐怕不只是失踪吧?”他说话时,杜彻推了推碎镜片的眼镜,算筹在掌心敲出“城西破庙”的节奏。景明薇想起三日前截获的密信,上面写着“唐女被卖往吐谷浑”。
唐纶的脸色瞬间煞白,镔铁槊差点脱手:“你……你怎么知道?”七皇子收刀入鞘,指了指他腰间的火漆印:“这封口纹样,与吐谷浑的奴隶贩子相同。”景明薇看着那半朵海棠纹,与二皇子的密信火漆如出一辙,忽然明白唐纶为何急于掩盖。
“走!”七皇子翻身上马,环首刀指向城西,“破庙救人!”唐纶愣了愣,慌忙跟上,镔铁槊在马鞍上磕出火星。景明薇看着他慌乱的样子,想起靖千的急报:“吐谷浑准驸马诺曷结波,正通过唐纶购买汉人奴隶。”
破庙的血腥味在暮色中弥漫,景明薇捂着口鼻跟进,看见七皇子的环首刀挑开麻袋,里面蜷缩的少女脖颈上烙着吐谷浑的奴隶印。唐纶看见女儿的瞬间瘫软在地,镔铁槊掉在地上,惊飞了梁上的蝙蝠。七皇子的刀尖划过奴隶印,血珠溅在唐纶的紫袍上:“唐将军,这就是你说的‘失踪’?”
“诺曷结波……”唐纶的声音发颤,手指向西北方向,“是他逼我的!”景明薇看着少女腕间的双鱼玉佩,与三日前夏侯空老婆的嫁妆同款。杜彻的算筹在破庙的供桌上划出弧线:“吐谷浑王庭,就在甘州以北。”
甘州的烽火在黎明燃起,景明薇伏在山脊上,看着七皇子的环首刀劈开吐谷浑的阵型。他脸上的旧疤在阳光下像条银色的龙,刀光过处,吐谷浑士兵的皮甲如纸般裂开。唐纶的镔铁槊紧随其后,槊尖却刻意避开了准驸马诺曷结波——三日前五皇子的密信要求“留活口”。
“唐将军,往哪逃?”七皇子的刀光突然转向,拦住诺曷结波的去路。景明薇看着这吐谷浑准驸马身上的珍珠袍,与三日前人口贩卖现场找到的纽扣相同。诺曷结波的弯刀劈来,却被七皇子反手斩断,刀背重重敲在他后颈。
“拿下!”唐纶的槊尖指向诺曷结波,却在七皇子回头时猛地变招,槊尖直刺准驸马咽喉。景明薇惊呼出声,七皇子的环首刀已先一步砍下,诺曷结波的人头滚落在沙地上,珍珠冠冕撞出清脆的声响。唐纶的镔铁槊顿在半空,脸上血色尽失。
“唐将军这是何意?”七皇子的刀抵在唐纶咽喉,血珠从刀刃滴在他的环首刀柄上。景明薇看着唐纶袖口滑落的密信,封口火漆正是五皇子的半朵海棠。田十万的铁盾“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奶奶的!敢阴我兄弟!”
“某家……某家是怕他跑了……”唐纶的声音发颤,目光瞟向西北方向。景明薇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五皇子的密探正策马远去。七皇子收刀,指了指诺曷结波的人头:“把这个送给吐谷浑王,就说汉人奴隶,不是好惹的。”
庆功宴设在甘州卫的校场,景明薇看着聂剑罡将校尉的腰牌递给七皇子。腰牌上的云雷纹比队正印更大,与太皇太后密信上的火漆印完美重合。杨骋和韩凛同时接过队正的令牌,前者的长剑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后者的虎头刀刻上了新的血槽。
“杜先生,”周太守突然上前,手里捧着本《河渠书》,“某家想收你为徒,可愿?”杜彻推了推眼镜,算筹在掌心敲出“水利兴邦”的节奏。景明薇看着他接过书时,袖口露出的密信一角,上面写着“变法需重农”。夏侯空站在人群后,脸色比月光还白。
“夏侯小爷这是怎么了?”田十万的大嗓门震得校场回音阵阵,他拍着夏侯空的肩膀,“咱们升队正了,你不高兴?”夏侯空猛地一颤,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挂着太子赐的玉佩,如今却只剩根空绳。景明薇想起三日前他老婆回门时,提到妹妹被选入东宫。
“高兴……高兴……”夏侯空的声音发颤,目光瞟向京城的方向。景明薇看着他耳尖发红的样子,忽然想起靖千的密报:“第三任太子妃,乃徐巍次女,被绑在东宫船上不得自由。”夏侯空的大老婆是长女,次女成了太子妃,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让他如何不心态爆炸。
“夏侯校尉,”七皇子忽然开口,环首刀指向校场中央的篝火,“来喝一杯?”夏侯空猛地抬头,看见七皇子眼中的了然,顿时面如死灰。景明薇看着他打翻酒杯的手,忽然觉得这西北的风沙,终究是吹散了深宫里的虚假繁荣。
夜风穿过校场,吹动七皇子的校尉大旗。景明薇握紧暖玉,玉上的裂纹在月光下像极了他脸上的伤疤。当唐纶因淳于迥的挑衅引出人口贩卖案,当七皇子在甘州剁下准驸马的头颅,当杜彻成为周太守的弟子,夏侯空在家族联姻中心态失衡,这盘在西北展开的棋,终于落下了关乎国运的一子。而她袖中的狼牙吊坠,正与校尉的腰牌一起,在甘州的夜风中,等待着下一场更猛烈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