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然皇朝四十年,新帝登基已二十载。这日,老太监跪在御书房外,颤巍巍递上信函:“陛下,边关急报,还有…还有西域都护府的家书。”
端王——如今的大然帝,搁下朱笔,指节在信函上顿了顿。展开边关急报,墨字如冰锥扎眼:“漠北匈奴异动,三万铁骑压境,都护府求援。” 他闭目长叹,再拆家书,泛黄信纸上,小孙女稚嫩笔迹跃然:“祖父,阿爹说西域的胡杨又黄了,像您画里然公公最爱的宫墙…阿爹还说,等打完仗,就带我们回长安看雪。”
帝忽觉喉间发紧,指尖抚过信函边角,二十年前冷宫雪夜、然倒在血泊里的画面,又撞进脑海。他猛地起身,龙袍扫落砚台,墨汁在奏折上晕开,像极了那年雪地的血。
“传朕旨意,御驾亲征。” 帝袍猎猎作响,一如当年端王执剑闯皇宫的孤勇。老太监惊得跪地磕头:“陛下万金之躯,不可涉险!” 帝瞥向墙上《寒梅映雪图》—— 那是然临终前,以血为墨、以雪为骨画的,梅枝上残雪点点,像极了冷宫的月光。“朕要去接他们回家,接所有该回来的人。”
大军行至玉门关,黄沙漫卷。帝立于城楼,望着荒漠尽头,忽闻驼铃叮当。一队商队缓缓而来,领头胡商掀开面纱,竟是当年冷宫御林卫遗孤。她跪呈羊皮地图:“陛下,匈奴粮草藏于黑风峡,然公公临终前,托人绘了此图,说…说总有一天,您会来。”
帝展开地图,边角处,熟悉小字刺痛双目:“王爷,若有朝一日您统一天下,莫让边疆百姓再受战乱。然在地下,也能看这太平。” 他仰天长啸,战袍被风沙扯得猎猎响,恰似当年然舞剑时的风声。
夜袭黑风峡,火光映红大漠。帝亲执长枪,枪尖挑落匈奴可汗战旗,喊杀声里,他恍惚看见然持剑而立,雪色衣袂染血,却笑得明亮:“王爷,这天下,该太平了。”
班师回朝时,西域都护府送来一物—— 大漠深处,牧民在胡杨树洞发现幅残画,画中男子倚树而坐,眉眼像极了然。帝将画与《寒梅映雪图》并挂,对月独酌:“你看,这天下如你所愿,可你…何时入朕梦?”
是夜,帝梦到冷宫雪夜,然披薄衫推门,笑眼弯弯:“王爷,我回来了。” 他伸手欲抱,却抱了满怀风雪。惊醒时,龙榻湿了大片,窗外明月如钩,照着空荡荡的御书房,案头信函边角,还沾着西域的沙。
大然四十二年,帝下旨:边关设 “念然关”,胡杨林设 “忆梅驿”,供来往商旅歇脚。每至冬日,帝必亲临冷宫旧址,以雪为墨、以墙为纸,画那幅看了半生的《寒梅映雪》。老太监数回撞见,帝对着残雪落泪,口中喃喃:“朕把爱意藏在心里,同这宫墙一起斑驳,你…可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