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美人看着那群士兵,一开始没认出,仔细瞧,竟是当年押送临王的御林卫。
“公公,这是为何?”他攥紧袖口,声音发颤。
“然美人得宠,新年总得露两手,皇上等着呢。”庞太监斜睨他一眼,催他快走。
然美人抽出袖中匕首,一步步往前,话还没说全,匕首已经抵在最近的御林卫脖子上。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制住。
他摘下腰上的天剑,拍了拍,把剑抱在怀里,笑:“公公勿怪,这新年,总得让然出出彩。”
冬雪越下越大,冷宫不再是往年的孤寂模样,红灯笼在雪中摇晃,像风雪里倔强开放的梅花,红得刺眼又热烈。
风雪中,庚字营的士兵举着火把冲进来,旌旗在风里猎猎作响。白衣的然美人,在雪中舞剑,剑花闪烁,那些单调的白色,被鲜血染得鲜活。
然美人倒在雪地时,血溅到眼里,模糊了视线。可他好像看见,白雪里开出的彩色花,是端王说过的、只属于他们的颜色。
“咚咚咚……”新年的钟声响起,今年的年,格外“热闹”,红色铺天盖地,是血,也是宫闱里说不尽的荒唐。
皇城被攻破时,端王带着残兵杀到皇宫。陛下撑不住,想起被扔在冷宫的然美人,派庞公公去接,想逼端王投降。可左等右等,没见庞公公回来。端王以为庞公公带着人跑了,却不知,御林卫和庞公公,早死在冷宫的风雪里。
“皇兄,好久不见。”端王执剑闯进龙门,身上带着血气和未凉的杀意,“这么多年,皇兄越发懦弱了。”
“皇弟,放过皇兄……你的王妃,朕没碰过,他在冷宫……”陛下瘫在龙椅上,话都说不利索。
“皇兄把话说清楚,不然,这剑可不认人。”端王的剑,抵在陛下咽喉。
陛下把前因后果说出来,端王听完,红了眼。他把剑一收,“朕放皇兄一马,给皇兄个体面。”
大雪盖住出宫的路,分不清方向,可端王的泪,落在雪里,化不开。
他怀里抱着然美人残破的身体,往皇宫后山走。他知道,这人撑不过这个冬天了,哪怕没有这场战乱,冷宫的寒,也能把人慢慢啃噬干净。
后山有个洞穴,是然美人受伤时,央人挖的。他说,要给自己做副冰棺,这样,等春天来,身体也不会腐坏。他想让端王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完整的自己,不是被病痛折磨的惨状。
如他所愿,端王的人在后山找到冰棺,还有一封书信。
信里没写别的,只有对岁月的叹、对时光的怨,说人生太短,还没和端王看够人间烟火,就要分离。最后一句,写着:“王爷,我生来卑贱,但我的心,从不卑贱。”
天下十六年,大宇皇朝的统治被推翻。端王改国号为大然,年号为“念”。新皇下令,陛下一生无大过,以礼相待;同时,全力寻找战乱中失散的人,哪怕只有一丝生机。
天下三十六年,新皇退位,太上皇离世,与皇后合葬皇陵。百姓都说,这是“双宿双飞,天作之合”,传为美谈。
“当年端王救驾时,陛下为何没反抗?”后世有人问。
“据史料记载,陛下没反抗。当晚,端王对着冰棺,守了整夜。他在日记里写:‘我把爱意藏在心里,同你一起冰封。’”
我把爱意藏在心里,
同你一起冰封,
同冰棺一起埋葬。
我总是在想,
你什么时候能出现在我的梦里。
后来我明白,
你不会来得太晚,
因为你的灵魂,早已随漫天冬雪,
飞吧,飞吧,
飞到无拘无束的地方,
在那里,过你美好的一世。
我把爱意藏在心里,
同你一起冰封,
同冰棺一起埋葬。
我总是在想,
你什么时候能出现在我的梦里。
在此时,我明白,
你不会来得太晚,
因为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从未离去。
——《贱姬》·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