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哥哥,伊建旭倒是很平静,他确实听见了,也很清楚。他想起从前腰伤还不严重的时候,他总在担心会不会影响打球训练和日常生活,在齐争文死后也一直在想。他明白这样下去他的腰伤终有一天会变得很严重,很严重,从前的他以为自己会哭,会崩溃,会歇斯底里……
但当这一刻终于到来的时候,他的心却没有那么大的波动。就像一支凌迟的剑,一直悬在心上,他以为割下来的时候会很痛,但当它真的落下的时候,他才发现,那把剑早就钝了。
无所谓了。
接下来的流程对伊健旭而言已经轻车熟路了,MRI室的床板冰冷坚硬,他保持特定的姿势不动,但这对饱受疼痛折磨的腰椎是巨大的考验。当机器启动,发出低沉的嗡鸣时,那封闭的空间和噪音让他感到一瞬窒息般的恐慌,眼前仿佛闪过一些模糊而刺眼的白色光影。他死死闭着眼,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等待结果的时间格外漫长。伊达腾坐在急诊观察区的塑料椅上,看着护士给伊健旭挂上点滴——甘露醇用来脱水减轻神经压迫,地塞米松强力抗炎,还有营养神经的维生素B族。药液一滴滴流入静脉,伊健旭坐在轮椅上,紧蹙的眉头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松动,沉重的呼吸也稍稍平缓了一些,但脸色依旧灰败,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沉寂。
从前的他担心副作用,但现在他已经不在意了。
他不希望再让哥哥更不安了。
“哥…”伊健旭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他闭着眼,仿佛在积蓄力气,“小冉怎么样了?”
伊达腾拿起手机给弟弟看黎星瑶发来的视频,在医院里感受不到时间流逝,外面的天已经亮了,小冉正在吃早餐。
伊建旭看着视频,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又被阵痛压下去。
“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不能说这样的话。”伊达腾打断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伸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抹去弟弟额角新渗出的冷汗,“再说这种话,我就把你扔这儿不管了。”他的威胁毫无力度,反而更像一种无力的心疼。
伊健旭反常地“嗯”了一声。
明明是他曾经最想听到的答案,现在听到却觉得不安。他看着药液滴落,看着弟弟在药物作用下昏昏沉沉,看着他那不自觉抵在腰侧的手,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尖锐的愤怒在他胸腔里冲撞——不是对弟弟,是对这该死的伤病,对那无法摆脱的过去,对命运加诸在弟弟身上的沉重枷锁。
药液滴完了,检查结果也出来了。腰椎间盘突出较前虽然没有加重,但局部可见明显水肿信号。
“情况比较严重,神经根受压明显,水肿范围不小。”医生指着片子,语气严肃,“接下来一周是急性水肿期,必须绝对卧床,建议办理住院。”他顿了顿,“但现在只剩下单人病房,价格……”
“怎么样都好,不用理会价格,”伊达腾打断了医生,双手不自觉攥紧了轮椅握把又松开,“不好意思…失礼了。”
“没关系,你的心情我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