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式

深瞳科技的安全警报响彻整个二十七层。

季楠推开安全门时，迎面撞上抱着三台笔记本狂奔的陈默。技术总监的眼镜歪在一边，额头上全是汗珠："三号服务器全崩了！备份系统被锁死，对方用的是——"

"量子加密算法。"季楠瞥了一眼走廊主屏幕上跳动的乱码，脚步不停，"周扬，封锁大楼所有出口，物理切断外网连接。"

办公区乱成一团。程序员们围在显示器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脸色一个比一个苍白。季楠推开人群，径直走向中央控制台。主屏幕上，公司标志被一个血红色的骷髅图标取代，下方倒计时显示01:23:45——还在不断减少。

"什么时候开始的？"季楠扯开领带，将袖口挽到手肘。

"十七分钟前。"安全主管调出日志，"先是防火墙出现异常流量，三十秒后核心数据库开始自动压缩上传。我们尝试中断，结果触发了这个..."他指着骷髅图标，"对方要价五千万比特币，否则销毁所有数据。"

季楠冷笑一声，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命令。屏幕闪动几下，跳出一个黑色对话框。

「识别：生物特征验证通过」

「欢迎回来，管理员」

"不是普通勒索软件。"季楠快速浏览代码，"专门针对深瞳系统设计的，能绕过我们的三重验证。"他的目光停在某段异常代码上，瞳孔骤然收缩，"见鬼，这是..."

办公室电话突然响起。周扬接听后脸色变得古怪："季总，是...祁曜。"

季楠的手指悬在半空。整层楼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声。他按下免提："祁总挑的时间真巧。"

"你公司的数据正在被转移到首尔的一个中转站。"祁曜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冷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对方用了三星集团的服务器做跳板，但实际控制端在圣彼得堡。"

季楠与陈默交换了一个眼神。屏幕上，季楠刚刚调出的追踪路径与祁曜所说完全吻合。"你怎么知道？"

"因为同一伙人上个月攻击了祁氏亚洲区的结算中心。"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我发你一个密钥，能暂时冻结数据流。"

季楠的手机震动一下，收到一条256位加密字符串。他将信将疑地输入系统，红色骷髅立刻变成黄色警告三角，倒计时停止了。

"这只是拖延战术。"祁曜继续说，"要彻底解决，需要物理接入你的主服务器。"

季楠的指节在桌面上敲了敲："所以祁总想要什么报酬？"

"一小时后，我的技术团队会到你的数据中心。"祁曜完全忽略了他的问题，"林薇带队，她有最高权限。"

电话挂断了。季楠盯着黑下去的屏幕，眉头紧锁。陈默凑过来："会不会是陷阱？先攻击我们再假装救援，实际上..."

"不。"季楠调出代码分析图，"这个攻击模式太专业了，不是祁氏的风格。"他站起身，"准备隔离室，我要亲自会会林总监。"

•••

祁氏的技术团队乘直升机降落在深瞳科技楼顶时，季楠已经破解了攻击程序的七成加密。林薇踩着十厘米的Jimmy Choo高跟鞋走进机房，身后跟着六个穿灰色制服的技术人员，每人提着一个钛合金箱子。

"季先生。"她微微颔首，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静锐利，"祁总说您需要这个。"

一个技术人员打开箱子，露出里面银色的量子解密终端。季楠吹了声口哨——这设备在黑市上价值超过三亿，而且有价无市。

"祁氏的玩具真高级。"季楠接过终端，指尖感受到金属表面的冰凉触感。

林薇示意团队开始工作："我们只有两小时窗口期。俄罗斯人很快会发现异常。"

接下来的九十七分钟像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季楠和祁氏技术主管并肩坐在主控台前，一行行代码在巨幕上流动。令人惊讶的是，祁氏团队对深瞳系统的了解程度远超预期，好几次在季楠开口前就提供了他需要的参数。

"最后一道防火墙。"季楠擦了擦额头的汗，"需要双重认证。"

林薇从内袋取出一张黑色卡片："祁总的生物密钥。"

卡片插入读卡器的瞬间，整个机房的灯光暗了一秒。随后，主屏幕上的红色骷髅碎裂成千万像素点，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深瞳系统界面。

"数据回流开始。"陈默欢呼一声，"所有文件完好无损！"

季楠却没有庆祝。他紧盯着追踪程序，看着数据包沿着虚拟路线一路回溯，最终停在一个熟悉的IP段上——与攻击深瞳的源头完全一致。

"祁同辉。"他轻声说。

林薇的表情微妙地变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专业冷静："祁总邀请您今晚八点到祁园共进晚餐。"她递上一张烫金请柬，"他说您一定有很多问题。"

请柬上印着祁氏家徽，触感厚重得像块金属板。季楠翻开内页，除了时间地址，只有一行手写字：

「穿正式点，别丢父亲的脸。——曜」

•••

祁园的大门在夕阳下像镀了层血。

季楠的迈巴赫停在铸铁大门前时，两个穿制服的保安立即上前检查邀请函。他们的耳麦闪着红光，腰间鼓起的形状明显不只是电击器。

"季先生，请换乘园内车辆。"年长些的保安拉开季楠的车门，"私人车辆不得进入主宅区域。"

一辆劳斯莱斯幻影无声滑到面前。司机戴着白手套，后车窗 tint 得完全看不清内部。季楠刚坐进去，就闻到了熟悉的雪松气息——祁曜坐在阴影里，膝上摊开一份文件。

"攻击确认是二叔指使的。"祁曜头也不抬，"但他背后还有人。"

季楠适应着车内昏暗的光线："为什么要帮我？"

祁曜终于抬起头。今天他穿着暗纹西装，领带是低调的深蓝色，袖扣换成了两枚黑玛瑙，在微弱光线下像两滴凝固的血。

"因为深瞳原本就是父亲的项目。"他合上文件，"我不允许任何人毁掉它，包括二叔。"

车子驶过一条林荫道，两旁是整齐的银杏树，每棵树下都站着一名保镖。远处，主宅的轮廓逐渐清晰——那不是一栋房子，而是一座仿若宫殿的建筑群，中央主楼有着新古典主义的立柱和现代风格的玻璃穹顶，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欢迎来到祁园。"祁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父亲留给我的'玩具屋'。"

车子停在喷泉前。季楠下车时，水柱突然升高，组成一个复杂的几何图案。他这才注意到喷泉底部铺满了蓝宝石，在灯光照射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晕。

"每小时变换一次，根据瑞士信贷的全球指数实时调整。"祁曜顺着他的目光解释，"父亲说金融就是现代艺术。"

大理石台阶上站着两排仆人，清一色的黑白制服，像国际象棋的棋子。季楠跟着祁曜走进门厅，呼吸为之一窒——整个天花板上是一幅巨大的壁画，描绘着希腊诸神在奥林匹斯山饮宴的场景，但宙斯的脸被微妙地改成了祁世璋年轻时的模样。

"品味非凡，是不是？"祁曜冷笑，"二叔的主意。"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迎上来："祁总，客人都到齐了。副董事长问您..."

"让他等着。"祁曜转向季楠，"先带你看看图书馆。"

他们穿过一条挂满油画的走廊。季楠认出几幅毕加索和莫奈的真迹，随意地挂在走廊两侧，像普通酒店的装饰画。图书馆位于东翼，双开的桃花心木门上雕刻着复杂的数学公式。

祁曜将手掌按在门边的生物识别板上："只有两个人的生物信息能打开这扇门。父亲和..."

门无声滑开。季楠的呼吸停滞了一秒——这是一个堪比国家图书馆的圆形空间，六层书架呈放射状排列，中央是一个由水晶和钢铁构成的球形装置，内部悬浮着无数微缩星系般的数据点。

"...我。"祁曜完成句子，"现在加上你。"

他走向中央装置，手指轻触表面。星系立即重组，形成一棵枝繁叶茂的树状图。"祁氏一百二十年来的所有机密。"他转向季楠，"包括父亲死亡的真相。"

季楠的指尖发冷："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二叔已经开始清除知情者。"祁曜的声音突然变得锋利，"你母亲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图书馆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站在门口，银灰色西装，面容与祁世璋有七分相似，但眼神阴鸷如鹰隼。

"曜儿，客人们都在等..."他的目光落在季楠脸上，声音戛然而止。

季楠立刻明白了这是谁——祁同辉，照片上看过无数次的脸。但现实中，这个男人的压迫感强得令人窒息。

"二叔。"祁曜不动声色地挡在季楠前面，"这位是季楠，深瞳科技的CEO。"

祁同辉慢慢走近，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冰冷的节奏。"久仰大名。"他伸出手，袖口露出一块百达翡丽星空表，"没想到这么...年轻。"

季楠握住那只手，立即感受到对方刻意施加的压力。"祁副董事长对网络安全也很感兴趣？"他直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比如...量子加密攻击？"

祁同辉的笑容纹丝不动："年轻人就是有想象力。曜儿，老爷子等着见你。"他最后扫了季楠一眼，"别让客人迷路了，这里...很容易走丢。"

等祁同辉的脚步声远去，季楠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湿透。祁曜的表情异常阴沉："他在威胁你。"

"老爷子是谁？"季楠问。

"我祖父，祁鸿祯。"祁曜走向门口，"九十三岁了，依然掌握着祁氏百分之五十一的投票权。"他停顿一下，"也是唯一能让二叔害怕的人。"

晚宴厅的灯光像黄金般倾泻而下。季楠跟在祁曜身后，感到数十道目光如箭般射来。长桌上摆着明代青花瓷餐具，每个座位前放着三套不同材质的刀叉。宾客大约三十人，从衣着判断不是政要就是跨国集团掌门人。

祁曜将季楠安排在右手边第三个座位，自己则坐在主位。季楠注意到左手边第一个位置空着——那是留给祁同辉的，但他迟迟没有出现。

"各位。"

祁曜举起水晶杯，杯中的红酒像液态红宝石。所有人立即安静下来。

"感谢出席祁氏成立一百二十周年家宴。"他的目光扫过全场，"特别欢迎季楠先生，深瞳科技的创始人。"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到季楠身上。他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手指却在餐巾下攥紧。坐在对面的白发老者突然开口：

"深瞳？那不是世璋当年的项目吗？"老者眯起眼睛打量季楠，"年轻人，你和世璋什么关系？"

餐厅瞬间安静得可怕。季楠感到祁曜的目光像刀锋般抵在自己后颈。

"技术传承关系。"季楠平静地回答，"祁先生的前沿研究为我的工作奠定了基础。"

老者还想说什么，餐厅大门突然洞开。祁同辉推着一辆轮椅进来，轮椅上坐着一位瘦小的老人，裹在考究的丝绸唐装里，像一具风干的木乃伊。但当他抬起头，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

"父亲。"祁同辉的声音异常恭敬，"您感觉好些了吗？"

祁鸿祯没有理会儿子。他的目光直接锁定季楠，枯瘦的手指微微抬起："你...过来。"

季楠感到所有空气都被抽离了房间。他机械地站起身，走向轮椅。老人身上散发着麝香和药草的混合气味，当他抓住季楠的手腕时，力道大得惊人。

"明华的儿子。"祁鸿祯的声音嘶哑却清晰，"终于来了。"

季楠的血液瞬间冻结。老人转向祁曜，露出一个没有牙齿的笑容："曜儿，你找到你弟弟了。"

餐厅里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季楠看到祁曜的脸色变得煞白，而祁同辉的眼神则阴鸷得能杀人。祁鸿祯却仿佛没注意到气氛的异样，用枯枝般的手指摩挲着季楠掌心：

"这双手...和世璋一模一样。"

侍者恰在此时端上第一道菜——法式鹅肝配松露。银质餐盖揭开的声音像一声枪响，打破了餐厅里凝固的时空。季楠恍惚回到座位，发现餐盘旁多了一把纯金拆信刀，刀柄上刻着两个小字：保重。

他抬头看向祁曜，后者正盯着自己的酒杯，表情深不可测。而在长桌另一端，祁同辉切牛排的动作精准得像在解剖一具尸体，刀锋与瓷盘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季楠突然明白，自己刚刚踏入的不是一场晚宴，而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战场。而棋盘上的棋子，正在悄然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