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号检修井的铁盖结着层暗金色锈迹,陆渊伸手触碰时,锈斑如活物般蜷缩,露出底下刻着的灵知之鱼尾鳍纹路。腐臭的潮气混着齿轮运转的嗡鸣扑面而来,李语残留的砂粒在腕表上凝成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后,指向污水翻涌的深处。
"排水系统在1908年改建过。"李语的声音带着回声,"当时的工程师用熵能加固管道,这些墙里..."话音未落,潮湿的砖壁突然渗出粘液,凝结成无数细小的鱼骨,在昏黄的应急灯下泛着冷光。
陆渊握紧怀表链,链节摩擦声在封闭空间里格外刺耳。每走三步,脚下的污水就浮现出糖纸折痕的投影,当他拐过布满青苔的弯道,整面墙突然亮起发光的星图——不是天文台那种宇宙星轨,而是密密麻麻的城市下水道管网,每个交汇点都标注着燃烧的鱼骨符号。
"欢迎来到熵能的血管。"机械音从头顶传来。陆渊猛地后仰,几团裹着铁链的肉茧擦着鼻尖坠落,茧壳上布满与他伤疤相同的鱼尾纹路。肉茧裂开时,钻出的不是生物,而是液态熵能聚成的人形,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承"字符号。
李语的砂粒瞬间化作护盾:"这些是失败的容器!1908年祭司用陨石残片做活体实验..."话未说完,液态人形突然爆成暗金色霰弹。陆渊的手术刀在空中划出弧线,刀刃切开的每颗砂粒里,都映出不同年代的受害者——穿背带裤的童工、戴学士帽的研究员、还有裹着白大褂的老者。
污水突然沸腾,检修井的穹顶裂开蛛网状的缝隙。陆渊看见上方垂下无数发光的丝线,每一根都连接着城市各处的熵能锚点。当他试图斩断丝线,怀表链突然发烫,链节自动拼接成钥匙形状,插入墙面凸起的鱼骨凹槽。
整段甬道开始翻转,污水化作星河流向天花板。陆渊在失重中撞进新的空间,这里悬浮着数百个玻璃舱,每个舱里都浸泡着与他容貌相似的克隆体,胸口的熵烬之核闪烁着病态的紫光。舱体标签上的日期从1908年跳跃到2049年,最新的一块标签正在融化,露出底下未干的血迹。
"这就是熵能的真正循环。"初代祭司的虚影在舱群中浮现,他的黑袍已经破碎成星屑,"我们以为在对抗熵能,其实是在帮它繁衍新宿主。"他的手指点向某个玻璃舱,里面的克隆体突然睁开眼,瞳孔里旋转的不是鱼骨,而是陆渊颈后的鱼形印记。
李语的砂雾突然剧烈震动,在舱壁上投影出1908年的记忆残片:工程师将陨石粉末混入混凝土,监工用皮鞭驱赶着咳血的童工,而祭司站在高处,手中捧着装满暗金色液体的奶糖罐。当记忆画面与现实重叠,所有玻璃舱同时炸裂,克隆体化作液态熵能,在空中聚成巨大的沙漏。
"该清算因果了。"机械音变得尖锐,沙漏的细沙里浮现出无数个陆渊,他们有的穿着祭司袍,有的戴着防毒面具,还有的正在解剖自己的熵烬之核。陆渊的双心跳开始失控,他看见其中一个"自己"举起怀表链,刺向沙漏中心的黑洞。
千钧一发之际,检修井的地面突然塌陷。陆渊坠落时抓住最后一块玻璃碎片,上面倒映着城市的夜景——每扇亮着灯的窗户里,都有个守龛女孩在吃糖,糖纸折痕组成的不是图案,而是第七号检修井的坐标。当他摔进下层甬道,发现墙壁上刻满了历代逆时者的遗言,最新的刻痕还在渗血:"去钟楼取真正的鱼骨钥匙,熵能的眼睛在..."
警报声骤然响起,甬道开始坍缩。陆渊在暗金色砂流的冲击中向前狂奔,腕表上的李语砂粒突然聚成箭头,指向通道尽头的排水口。当他撞开铁栅栏,污水裹挟着无数奶糖包装纸涌来,每张糖纸上的卡通鱼都在流泪,鱼尾处的折痕拼凑出钟楼钟摆的形状。而在他身后,沙漏的黑洞正在扩大,吞噬着所有的克隆体残骸,黑洞深处传来孩童与老者重叠的笑声,混着齿轮碾碎骨头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