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虚

王一博那句低沉而郑重的“值得冒险”，像投入心湖的石子，在肖战心里激荡起层层涟漪，久久未能平息。杀青的日子一天天临近，片场弥漫着一种既兴奋又感伤的气氛。朝夕相处数月的剧组像一个临时的大家庭，即将各奔东西。肖战和王一博之间的互动，在旁人看来似乎并无太大变化——依旧保持着专业距离，对戏时专注投入，休息时各自安静。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某些东西已经不同了。

一个微凉的傍晚，拍完最后一场大群戏，肖战疲惫地坐在角落的折叠椅上闭目养神。手腕虽然痊愈，但连日的拍摄还是让他感到浑身酸痛。忽然，一瓶拧开的运动饮料递到他眼前。

“补充点电解质。”王一博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肖战睁开眼，接过瓶子：“谢谢。” 他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缓解了些许疲惫。他注意到王一博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顺势坐在了旁边的空椅子上，两人之间隔着礼貌的距离。

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摄影棚窗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片场里人来人往，收拾器材的声音、演员们互相道别的声音、导演组讨论后期安排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即将落幕的喧嚣。

“快结束了。”肖战看着忙碌的片场，轻声感叹。语气里带着完成巨大工程的释然，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

“嗯。”王一博应了一声，目光也落在远处正在拆卸的布景上。那些熟悉的亭台楼阁、莲花坞的码头、云深不知处的静室……承载了太多属于魏无羡和蓝忘机的故事，也将他和肖战紧密地捆绑在一起数月之久。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几乎要被周围的嘈杂淹没：“戏结束了，承诺还有效。”

肖战的心猛地一跳，转头看向他。王一博的侧脸在夕阳的光晕里显得有些朦胧，但他能感觉到对方话语里的认真。他当然知道那个承诺是什么——摩托车，以及那句“值得冒险”。

“当然有效。”肖战嘴角扬起一个温暖的弧度，眼神明亮，“我记着呢。等我们都忙完这阵子？”

王一博点了点头，嘴角似乎也向上牵动了一下，虽然转瞬即逝，但肖战捕捉到了。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享受着这喧嚣中难得的、心照不宣的宁静片刻。空气里流淌着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和对未来的某种共同期待。

杀青宴在市区一家高档酒店举行。巨大的宴会厅里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制片人、导演、演员、幕后工作人员齐聚一堂，庆祝《陈情令》的圆满结束。气氛热烈而感伤，许多人红了眼眶，互相拥抱、合影、说着祝福的话。

肖战作为主演之一，自然被众人环绕。他端着酒杯，带着得体的微笑，回应着源源不断的祝贺和寒暄。但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穿过人群，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王一博坐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黑色衬衫，衬得肤色愈发冷白。他不太擅长应付这种过于热闹的场面，显得有些疏离，只是偶尔和相熟的导演或工作人员简短交谈几句。他的目光也偶尔抬起，与肖战探寻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又迅速移开。然而那短暂的视线碰撞，却仿佛带着某种电流，让肖战的心跳微微加速。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不知是谁起哄，让几位主演表演节目。饰演江厌离的演员落落大方地唱了一首歌，赢得满堂彩。接着，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肖战和王一博身上。

“战哥！一博！来一个！” “对对对！羡羡和忘机合唱一个！”

起哄声此起彼伏。肖战有些无奈地笑着摆手，下意识地看向王一博。王一博显然更不适应，眉头微蹙，身体向后靠了靠，一副拒绝的姿态。

就在肖战想开口解围时，王一博却忽然站了起来。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拿起桌上的麦克风，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小舞台中央那架被遗忘的钢琴前坐下。

肖战惊讶地看着他。王一博会弹钢琴？他从未提起过。

王一博修长的手指悬在黑白琴键上方，停顿了几秒。整个宴会厅鸦雀无声，连服务生都停下了脚步。然后，一串清澈而带着淡淡忧伤的旋律从他指尖流淌出来。不是熟悉的流行歌曲，而是一首古典小品，旋律简单却直击心灵。他弹得很专注，微微低着头，额发垂落，遮住了部分神情，只留下线条清晰的下颌线。

肖战静静地听着。他不懂钢琴，但他能听懂这旋律里的情绪。那是告别，是沉淀，是对过往的某种梳理和致意。这曲子像极了此刻的氛围——喧嚣中的沉静，热闹下的离愁。他仿佛看到蓝忘机在静室抚琴，看到魏无羡在月下吹笛，看到这几个月来所有的欢笑、争执、汗水、默契……都随着这琴声一幕幕浮现。

琴声渐弱，最终归于寂静。王一博的手指离开琴键，却没有立刻起身。宴会厅里依旧一片寂静，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个人色彩的演奏所震撼。几秒钟后，热烈的掌声才如潮水般爆发出来。

王一博这才站起身，对着台下微微颔首，脸上没什么表情，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仿佛刚才那个在琴键上倾注情感的人不是他。

肖战看着他穿过人群走回来，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温柔地攥住了。这个总是习惯将情绪深埋的人，在最后的时刻，用这样一种独特而内敛的方式，向这段共同的旅程、向所有人、或许……也是向他，做了告别。

杀青宴接近尾声。肖战终于得以脱身，走到酒店相对安静的露台透气。夜风吹散了酒意，城市的霓虹在脚下流淌。

身后传来脚步声。肖战回头，是王一博。

“弹得真好。”肖战由衷地说，“从来没听你说过会弹琴。”

“小时候学过，很久没碰了。”王一博走到栏杆边，与他并肩站着，看着远处的灯火，“生疏了。”

“不，很有感觉。”肖战看着他被灯光勾勒出的侧脸轮廓，“像是在说再见。”

王一博沉默了一下，没有否认。他转过身，背靠着栏杆，面对着肖战。露台的光线有些暗，但他的眼睛却很亮，带着一种肖战从未见过的、近乎审视的认真。

“肖战。”他叫了他的名字，不再是“肖老师”或戏称，是直接而郑重的全名。

“嗯？”肖战的心跳莫名地又快了几分。

“戏拍完了。”王一博的声音低沉而清晰，“蓝忘机和魏无羡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眼神牢牢锁住肖战，“但王一博和肖战……才刚刚开始。”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肖战心中激起巨大的回响。他读懂了王一博眼神里的含义——告别的是角色，开启的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未知的篇章。

夜风拂过两人的发梢。肖战看着眼前这个总是沉默、疏离，却又一次次用行动打破自己壁垒的人，心中涌动着复杂而温暖的情绪。几个月的相处，从最初的冰点，到摩托车上的风驰电掣，再到杀青宴上那曲无声的告别……点点滴滴汇聚成此刻的笃定。

他迎上王一博的目光，脸上绽放出一个明亮而坚定的笑容，带着魏无羡的洒脱，更带着肖战自己的真诚。

“是啊，”他轻声回应，声音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王一博和肖战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露台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如同铺展开的无尽可能。属于蓝忘机和魏无羡的传奇已经落幕，而属于王一博和肖战的真实人生，正随着这夜色和晚风，缓缓拉开序幕。那辆承诺中的摩托车，那场“值得冒险”的旅程，以及所有尚未言明的情愫，都将在属于他们的新篇章里，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