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王一博那句“有机会带你去体验”摩托车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肖战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接下来的几天拍摄，这句话时不时浮现在他脑海中。王一博似乎也在履行他那句“试着改进”的承诺。虽然依旧话不多，但片场休息时，他会自然地递给肖战一瓶水，或者在肖战对某句台词处理有疑问时，简洁地给出自己的看法。那种拒人千里的冰冷感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而内敛的同行者姿态。

肖战的手腕在物理治疗和小心保护下恢复得很快。两人之间的默契也与日俱增。一场蓝忘机醉酒后吐露心声的重头戏，王一博将那份隐忍的脆弱和失控演绎得淋漓尽致，而肖战饰演的魏无羡，从最初的戏谑到后来的震惊、心疼，情绪的层层递进让导演在监视器后忍不住拍案叫好。

“卡！太棒了！”导演的声音带着兴奋，“就是这种感觉！忘机压抑太久的情感爆发，无羡从看笑话到被触动！肖战，你最后那个眼神绝了！一博，醉酒的状态把握得非常好，既不能太浮夸又要打破蓝忘机的壳！完美！”

片场响起掌声。肖战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眼眶有些发红。他看向刚从地上坐起来的王一博，对方也正看着他，眼神复杂，似乎也还未完全出戏，带着一丝罕见的茫然和未褪尽的脆弱。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片场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肖战心口莫名一紧，他伸出手，不是剧本里的动作，只是下意识地想拉王一博一把。

王一博看着伸到面前的手，顿了一秒，然后抬手握住了。他的手心微凉，带着点汗意。肖战稍一用力，将他拉了起来。

“谢谢。”王一博的声音有些沙哑，迅速松开了手，但指尖残留的触感却格外清晰。

“演得真好。”肖战由衷地说，声音也带着点情绪未平的微颤。

王一博抿了抿唇，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去整理戏服，但那微红的耳廓却泄露了他并非全然平静。

收工后，回到酒店房间，肖战正准备洗漱，手机屏幕亮了。是王一博的信息，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和一个时间地点：“明天。十点。地下车库B2。”

肖战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摩托车之约，真的要来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五十，肖战准时出现在酒店地下车库B2层。空旷的车库里回荡着他的脚步声，空气中弥漫着汽油和橡胶的味道。很快，一阵低沉有力的引擎轰鸣由远及近，一辆线条流畅、造型极具攻击性的黑色重型摩托车停在了他面前。骑手一身黑色骑行服，头盔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双露出的眼睛肖战认得——是王一博。

王一博长腿一撑，稳稳停住。他摘下头盔，甩了甩被压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看向肖战：“上车。”

肖战看着那辆看起来就不好驾驭的庞然大物，心里有点发怵：“这个…安全吗？”

王一博似乎看穿了他的紧张，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我骑了十年。” 他递过来一个崭新的头盔，“戴上。”

肖战深吸一口气，接过沉甸甸的头盔戴上。笨拙地跨上后座，座位比他想象的要高，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着力点，身体晃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王一博的腰。

隔着厚实的骑行服，他依然能感觉到对方腰腹瞬间的紧绷。王一博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抱歉！”肖战像被烫到一样想缩回手。

“扶稳。”王一博的声音从头盔里传来，闷闷的，听不出情绪，“抓紧我，别松手。”

肖战犹豫了一下，还是再次把手轻轻搭在王一博腰侧。这次，王一博没有明显的抗拒，只是沉声说：“走了。”

引擎再次发出咆哮，摩托车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强烈的推背感让肖战惊呼一声，本能地收紧了手臂，整个人紧紧贴在了王一博的后背上。风声在头盔外呼啸而过，城市的景象在急速倒退中变得模糊。速度带来的刺激感瞬间冲散了最初的紧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和畅快。

王一博的驾驶技术确实精湛，即使在车流中穿梭也显得游刃有余。肖战渐渐放松下来，开始享受这种风驰电掣的感觉。他能感觉到王一博背部传来的稳定力量和体温，隔着两层头盔，他仿佛也能感受到对方专注驾驶时那种心无旁骛的状态。

摩托车最终驶离了喧嚣的市区，沿着一条蜿蜒的盘山公路向上。空气变得清新，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王一博放慢了速度。在一个视野开阔的观景平台，他停了下来。

两人摘下头盔。山风吹拂着被汗水微微浸湿的额发，眼前是连绵起伏的青山和远处若隐若现的城市轮廓。

“感觉怎么样？”王一博靠在摩托车上，看着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的肖战。

“太棒了！”肖战的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和放松，“像飞起来一样！谢谢你带我来。” 他顿了顿，真诚地说，“这感觉…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怪不得你这么喜欢。”

王一博看着肖战脸上纯粹的笑容，眼神柔和了许多。他沉默地拧开一瓶水递给肖战，自己也喝了一口。

“压力大的时候，来这里跑一圈，会好很多。”他望着远方，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

肖战点点头，他理解这种感觉。作为演员，压力无处不在。他靠在栏杆上，看着王一博线条利落的侧脸：“你…好像总是习惯把所有事情都压在心里？”

王一博没有立刻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矿泉水瓶壁。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习惯了。从小练舞，受伤、被否定、不被理解…都是自己扛过来的。表达太多，有时候是软弱。”

“那不算软弱。”肖战反驳道，语气温和却坚定，“表达是信任。就像蓝忘机，他最终不也选择了对魏无羡表达吗？虽然…方式很别扭。”他想起剧本里的情节，忍不住笑了笑。

王一博侧过头看他，眼神深邃：“你觉得蓝忘机…为什么会选择表达？”

肖战迎上他的目光，认真思考着：“因为魏无羡值得。因为他看到了蓝忘机所有的沉默和坚守，并且…理解他。蓝忘机在魏无羡面前，可以卸下一些防备，可以…不那么完美。”

山风吹过，带起两人的衣角。王一博长久地凝视着肖战，那目光复杂得让肖战有些心跳加速。他似乎在肖战的话语和眼神里寻找着什么，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也许吧。”最终，王一博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移开了视线。他放下水瓶，走向摩托车，“该回去了，下午还有戏。”

回程的路上，速度依旧很快，但肖战的心境却与来时截然不同。他依旧抱着王一博的腰，心境却平静而踏实。风声中，他仿佛能感觉到两人之间某种无形的隔阂正在被速度一点点撕开、吹散。

下午的拍摄是一场重要的对手戏：魏无羡身受重伤，蓝忘机不顾一切地将他背起，在漫天风雪中艰难前行。镜头需要捕捉蓝忘机眼神中的焦灼、痛惜和不顾一切的决绝，以及魏无羡在昏迷边缘的脆弱与依赖。

当肖战被工作人员“打伤”，倒在冰冷的“雪地”上时，王一博几乎是立刻冲了过来。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肖战扶起，动作间充满了剧本要求的急切和一种近乎本能的珍视。当他把肖战背到背上时，肖战能清晰感受到他背部的肌肉瞬间绷紧，稳稳地承载着自己的重量。

“忘机…”肖战伏在他背上，按照剧本发出虚弱的呓语。

王一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没有立刻接台词，而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肖战靠得更稳。然后，他才用蓝忘机那特有的、带着压抑颤抖的冰冷声线回应：“别说话。保存体力。”

镜头推近，捕捉着王一博的侧脸。汗水顺着他坚毅的下颌线滑落，那不是化妆效果。他的眼神死死盯着前方，里面翻涌着剧本要求的焦灼，但肖战却在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更深的东西——一种超越角色的、近乎恐惧的担忧，以及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心。

导演没有喊卡。整个片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充满张力的表演吸引。肖战闭着眼，感受着身下这具身体的温度和力量，感受着他每一步踏在“雪地”上沉稳的震动。这一刻，他几乎分不清背着他的是王一博还是蓝忘机，又或者，是王一博借着蓝忘机这个角色，在表达着什么更真实的东西。

“好！非常好！情绪太到位了！”导演终于激动地喊停。

王一博小心翼翼地将肖战放下来，动作轻柔得不像话。肖战站稳，抬头看他。王一博也看着他，呼吸还有些急促，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角，眼神里那份浓烈的情绪还未完全褪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余悸。

“你…还好吗？”王一博低声问，声音带着点沙哑。

肖战点点头，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我没事。你刚才…演得太好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真的…特别好。”

王一博似乎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肖战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未散的戏中情绪，有疲惫，似乎还有一丝…庆幸？然后他转身走向休息区，留下肖战站在原地，心脏还在为刚才那充满力量与情感的背负而有力地跳动着。

片场的灯光打在两人刚才走过的“雪地”上，光影斑驳。肖战知道，有些东西，在刚才那场戏里，在呼啸而过的摩托车后座上，在沉默的山风里，已经悄然改变，再也回不去了。他们之间，不再仅仅是同事或搭档，那层坚冰之下，某种更深刻、更紧密的联系，正在破土而出，带着不容忽视的温度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