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冰冷的玻璃门，隔绝了客厅里失控的喧嚣，也隔绝了最后一丝虚假的温度。

阳台成了孤岛，夜风裹挟着楼下草木的湿气，像无数只冰冷的手，钻进我单薄的衣衫，抚摸着皮肤上残留的、被他攥出来的滚烫指痕和下巴的钝痛。

“想想怎么承受惹怒我的后果。”

陈最低沉冰冷的威胁，如同淬毒的冰锥，反复穿刺着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我抱着自己冰冷的胳膊，指甲深深掐进手臂的皮肉里，试图用更尖锐的痛楚来压制心底翻江倒海的恐惧和绝望。玻璃门模糊的倒影里，那个头发散乱、双眼红肿、嘴唇上还带着可耻印记的影子，陌生得可怕。万劫不复的深渊，就在脚下。

客厅里的混乱似乎平息了一些，哭声和争执声被刻意压低的嗡嗡议论取代。那些议论，像细密的毒针，即使隔着厚重的玻璃门，依旧能想象出它们刺向我的方向。我像一尊被遗忘在角落的、沾满污秽的石像，僵硬地站着，不敢动，更不敢回头。

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玻璃门被再次拉开。

不是陈最。

是苏晴。

她脸上的泪痕被胡乱擦过，留下斑驳的痕迹，精心描绘的眼线晕开，像两道狰狞的黑痕。那双曾经盛满阳光和亲昵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淬毒的恨意，死死地钉在我身上。她一步步走近，高跟鞋踩在阳台地砖上，发出清脆又瘆人的“哒、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神经上。

她停在我面前，距离近得我能闻到她身上残留的、混合了泪水、汗水和破碎蛋糕的甜腻腥气。她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淬毒的眼睛，一寸寸地刮过我的脸，最后定格在我微微颤抖、残留着罪证的嘴唇上。

那目光，像在凌迟。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阳台栏杆，退无可退。

“呵。”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从她紧抿的唇间溢出。没有愤怒的质问，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喊，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的嘲讽和恨意。

“林晚，”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被彻底背叛后的、扭曲的平静，“我真是瞎了眼。”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渣，狠狠砸过来。

“苏晴……我……”我艰难地开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喉咙像是被砂纸堵住，“对不起……我不是……我没想……” 苍白的辩解在铁一般的事实和她淬毒的目光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又无力。

“闭嘴！”她猛地打断我，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划破夜空的寂静，眼中那点强装的平静瞬间碎裂，露出底下汹涌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怨毒，“‘对不起’？你他妈用偷来的吻跟我说对不起？！”她猛地抬手，指尖几乎戳到我的鼻尖，指甲上那和我同款的樱花色，此刻像染了血，“装！接着装！在我面前装得比谁都纯洁！背地里却对着我的男朋友发骚！林晚，你恶不恶心？！”

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得我体无完肤。我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眼泪汹涌地流下来，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你看着他送你的书，摸着他签的名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得意？嗯？”苏晴逼近一步，通红的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火焰，“你是不是觉得，只要装得够可怜，够无辜，就能把他从我身边抢走？做梦！”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唾沫星子溅到我的脸上，“陈最他碰你一下都觉得脏！他刚才护着你，不过是因为他嫌场面难看！嫌你这种下作的手段玷污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