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噼啪砸在“吴山居”蒙尘的玻璃窗上,织成一片灰蒙蒙的水帘。江南的梅雨季,空气黏稠得能拧出水来,连带着屋内的老物件都透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陈腐霉味。吴邪靠在柜台后面那把吱呀作响的藤椅里,眼皮发沉。十年了,盘口上的生意早已交给了王盟打理,这间承载了太多惊心动魄往事的老铺子,更像是他给自己立的一座无字碑,提醒着那些沉入记忆深海的秘密。
他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博古架最上层,那里常年搁着一个不起眼的乌木匣子。匣子表面蒙着厚厚的灰,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那是十年前,一个形容枯槁、眼神浑浊得像隔夜茶渣的老头子送来的,硬塞给他,嘴里翻来覆去只念叨着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像是“昆仑”,又像是别的什么。老头子当晚就断了气,死得不明不白。匣子里装着的,是个巴掌大小、布满铜绿和奇异螺旋纹路的青铜物件,非鼎非樽,古怪得紧。吴邪研究过一阵,毫无头绪,便随手丢在了架子顶,任其落灰,如同那段被刻意封存的岁月。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滑入混沌之际——
“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得刺破雨声的滴落声,像冰冷的针,猛地刺穿了他的困倦。
吴邪瞬间坐直了身体,藤椅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循声望去,心脏骤然缩紧。昏黄的白炽灯光下,那乌木匣子的底部,正缓缓洇开一小片深褐色的、近乎粘稠的湿痕。
不是雨水渗漏。那湿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匣子底部古老的木纹蔓延、加深,颜色逐渐变得妖异暗沉,如同凝固的、陈年的血。
他几步冲到架子下,踮起脚,手指有些发颤地取下那个冰冷的匣子。十年积尘簌簌落下。他将匣子放在柜台上,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盖子。
没有预想中的血腥气,只有一股更浓烈的、带着金属锈蚀感的腥甜扑面而来。
匣内,那个沉寂了十年的青铜器,表面坑洼的螺旋纹路里,正无声无息地渗出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液体仿佛拥有生命,缓慢地流淌、汇聚,沿着青铜器冰冷坚硬的表面蜿蜒而下,最终滴落在乌木匣底,积成小小一洼,在灯光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幽光。
吴邪瞳孔骤缩,屏住了呼吸。那暗红的液体并未肆意横流,它们如同被无形的刻刀引导着,在匣底那层薄薄的液体平面上,极其缓慢而精准地勾勒着线条——先是巍峨连绵的山脊轮廓,接着是深邃险峻的峡谷沟壑,最后是几处醒目的、如同巨大伤疤般的特殊标记点。一幅阴森诡谲的地图正在他眼前,用这不知是血还是什么的东西,一点点绘制成型。
昆仑山!那起伏的线条,那标志性的断裂带,他绝不会认错!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十年了,那个如同诅咒般的名字,那个与青铜门、与终极、与小哥背负的一切紧密纠缠的名字,再次以一种如此血腥诡异的方式,狠狠撞回他的视野里。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升,冻结了四肢百骸。他死死盯着匣底那幅由“血”绘成的昆仑地图,指尖冰凉。那几处被重点标记出的“伤疤”,像一只只窥伺的眼睛,冷冷地回望着他。
十年平静的假象,在这一刻,被这匣中渗出的诡异液体,彻底击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