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摘口罩的动作在我眼里放慢了十倍。外面的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阴了下来，乌云把太阳遮得严严实实，走廊里的灯光白得晃眼。
"手术很成功，患者已经脱离危险。"医生的声音轻飘飘的，我却觉得像有千斤重锤砸在胸口。腿一软就顺着墙壁往下滑，贺涵眼疾手快扶住我，她的手心全是汗。
"吓死我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眼泪根本控制不住，糊了满脸。抢救室的门缓缓移开，护士推着病床出来，温屹泽躺在上面，脸上盖着氧气罩，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那枚银戒指还在他无名指上闪着光，我盯着那点光，突然想起上一世在火葬场，骨头渣子里混着这枚变形的戒指。
"晚晚？"贺涵拽了拽我的袖子。我抹了把脸抬头，看见王佳琪还站在原地，手里的钢笔尖在同意书上戳出个小黑点。她的脸色比温屹泽还白，嘴唇哆嗦着看向医护人员远去的背影。
就在这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起来。那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特别刺耳，王佳琪吓得一哆嗦，手机"啪嗒"掉在地上。屏幕亮着，正好翻过来朝上，一条新短信明晃晃地显示着："签了他能活，不签你们谁都活不成。"发件人备注是"大伯"。
"操。"贺涵低骂了一声，弯腰捡起手机递给她。王佳琪的手抖得厉害，接过手机的时候差点没拿稳。她死死盯着那条短信，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砸在手机屏幕上。
"我爸妈的公司...上周已经收到法院传票了。"她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厉害，"大伯说只要我听话，不仅能帮我们还债，屹川后续的治疗费用他全出..."她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泪，"可我真的没想害屹泽哥..."
病床边墙上贴着张泛黄的海报，是初中校篮球队的合照。温屹泽穿着7号球衣站在中间，笑得一脸灿烂。王佳琪就挤在最旁边，扎着羊角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的方向。我想起上一世好像也见过这张海报，在王佳琪的葬礼上，她妈拿着这张照片哭得差点背过去。说是她女儿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
"这是什么？"贺涵突然指着王佳琪攥得发白的另一只手。王佳琪愣了一下，慢慢摊开手，里面是个录音笔，上面的红色指示灯还亮着。
"我本来想...想拿到他操纵比赛的证据..."王佳琪把录音笔放在耳朵边听了几秒，咬着嘴唇递给我们，"昨天晚上录的，他给主裁判打电话的时候。"
贺涵立刻按下播放键，王子涵父亲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又尖又利："记住，第二节必须吹温屹泽两次进攻犯规，第三节再找机会罚下他。钱已经打到你卡上了，事成之后再加十万。绝不能让温家那小子进省队，否则我们王家就完了..."
我浑身的血一下子冲到头顶，脑子嗡嗡作响。怪不得决赛关键时刻裁判的哨子那么离谱，温屹泽明明干干净净的突破，硬是被吹了进攻犯规。当时全场都在骂黑哨，我还以为是巧合。
"不仅是比赛..."王佳琪突然抬起头，眼睛通红，"屹泽哥爸妈的车祸..."
她的话还没说完，走廊尽头突然传来脚步声。我们三个同时回头，王子涵和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正朝着这边走过来。那男人我在本地新闻上见过，是王子涵的父亲王启山，县里有名的地产商。
"佳琪，考虑得怎么样了？"王启山笑眯眯的，眼睛却像毒蛇一样盯着王佳琪手里的配型同意书，"签了字，你爸妈的公司就能起死回生，温屹川也能活命，多好的事。"
王佳琪突然把同意书揉成一团，用尽全身力气砸在他脸上："我不签！"
纸团"啪"地打在王启山脸上，然后掉在地上。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脸色铁青地盯着王佳琪："你敢违抗我？"
"我爸妈的公司就算破产，我去打工还债，也不会拿人命做交易！"王佳琪的声音抖得厉害，眼泪却停住了，"你不是我大伯，你是魔鬼！"
王启山突然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抓王佳琪的胳膊："你以为你有的选？"
"住手！"贺涵一把推开他，把王佳琪护在身后，"我们已经报警了，你操纵比赛的录音我们都有！"
王启山的脸色变了变，眼神阴鸷地扫过我们三个："录音？我倒要听听是什么录音。"说着就要去抢贺涵手里的手机。
"快跑！"贺涵突然大喊一声，拉着我和王佳琪转身就往楼梯间跑。后面传来王启山气急败坏的吼声："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我们三个在医院走廊里狂奔，脚步声"噔噔噔"地响。护士站的护士惊讶地抬起头，几个推车的护工赶紧往旁边躲。跑到楼梯间门口的时候，王佳琪突然停住脚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楼梯间里传来压低的说话声，是王启山和王子涵。
"爸，怎么办啊？要是录音被交给警察..."王子涵的声音带着哭腔。
"慌什么！"王启山的声音恶狠狠地，"等他们发现温屹川的药被换了，早就没时间管这些了。温屹泽错过了今天的选拔，温屹川再死在手术台上，温家就彻底完了！"
"爸，温屹泽父母当年的刹车...真的是你让人动的手脚？"
我猛地捂住嘴，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原来不是意外。上一世温屹泽父母葬礼上，他抱着我哭到晕厥，说警察认定是刹车失灵的意外。原来不是意外...
"闭嘴！"王启山压低声音呵斥，"要不是他们当年挡我的路，我们王家早就..."后面的话声音太小，听不太清。
贺涵悄悄拿出手机，按下录音键，然后轻轻推开一条门缝。我透过门缝看见王启山正背对着我们打电话："药换了吗？对，就按照我说的，等温屹川进了手术室再..."
突然，王子涵猛地转头看向门缝："谁在那儿！"
贺涵反应极快，拉着我们转身就跑。后面传来王启山愤怒的吼声："追！给我追！"
我们沿着走廊拼命跑，贺涵对这家医院熟，七拐八绕地把我们带到了住院部后门。外面下着小雨，空气湿冷。贺涵掏出手机就要报警，却发现屏幕黑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摔坏了。
"去抢救室！"我突然想起来，"那边人多！"
我们三个踩着水往抢救室跑，雨越下越大，打湿了头发和衣服。刚跑到抢救室门口，我就看见温屹泽被护士推了出来，转到了普通病房。他醒了，正费力地抬着手找什么。
"屹泽！"我大喊着冲过去。他看到我，眼睛一下子亮了，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因为还插着氧气管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候，王佳琪突然"啊"地叫了一声，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她的脸色白得像纸，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
"你怎么了？"我赶紧蹲下去扶她。
"肚子...肚子好疼..."她抓着我的胳膊，疼得浑身发抖，"像有刀子在里面搅..."
贺涵立刻叫来了医生。医生检查了一下，脸色凝重地对护士说："立刻安排血常规和骨髓穿刺，怀疑是急性白血病。"
"白血病？"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那个医生大眼瞪小眼。
"初步判断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需要立刻住院治疗。"医生一边写单子一边说，"如果情况严重，可能需要骨髓移植..."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白血病？怎么会是白血病？上一世王佳琪明明是为了救温屹川，在回家路上被王启山派来的人开车撞死的。这一世怎么回事？
护士很快推着担架床过来，要把王佳琪送去检查。她抓着我的手不肯放，眼睛看着温屹泽病房的方向："屹川...记得告诉屹川...我愿意捐骨髓...现在就去..."
"你先去看病！"我握着她冰凉的手，眼泪又下来了，"你放心，屹川会没事的，你也会没事的！"
护士把王佳琪推走了，她躺在担架床上，还在不停地回头看。贺涵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去跟 police 说明情况，顺便看着王启山他们，你在这里守着温屹泽。"
我点点头，走进温屹泽的病房。他已经拔掉了氧气管，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雨。看到我进来，他伸出手："过来。"
我走过去坐在床边，他立刻抓住我的手，手指冰凉："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我反握住他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医生说你需要好好休息。"
"比赛..."他看着我，眼睛里满是红血丝，"我错过了比赛..."
"比赛不重要，你活着最重要。"我把他的手贴在脸上，"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吓人，你要是敢有事，我..."
"我知道。"他打断我的话，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戒指，你还戴着。"
我低头看了看无名指上的银戒指，是上一世他用第一笔工资买的，我一直戴着，直到死。重生回来，它还好好地戴在手上。
"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看海。"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后怕，"差一点...就食言了。"
"你不会食言的。"我靠在他肩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我们还要一起看着屹川好起来，看着他考大学，谈恋爱..."
说到屹川，我突然想起王佳琪的事。刚想开口告诉温屹泽，病房门就被推开了。医生拿着两张单子走进来，脸色不太好看："温屹泽，有件事需要跟你们商量。"
温屹泽坐直身体："屹川怎么了？"
"温屹川的情况很稳定，随时可以进行骨髓移植手术。"医生把其中一张单子递给他，"这是王佳琪小姐的检查报告，她被确诊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也需要立刻进行骨髓移植。"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医生叹了口气，把另一张单子也放在床上："这是医院的手术安排，你们看一下。"
我和温屹泽同时低头看那两张单子。温屹川的手术安排在明天上午九点，主刀医生是全国最好的骨髓移植专家。而王佳琪的手术，同样安排在明天上午九点，主刀医生也是同一个人。
"这..."温屹泽的声音有点发颤，"怎么会安排在同一时间？"
"那位专家只在本院停留两天，这已经是能协调到的最早时间了。"医生面露难色，"而且医院血库最近告急，明天的备用血只能供应一台手术..."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病房里很安静，只能听见温屹泽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我看着床上两份手术同意书，突然觉得命运真是可笑。上一世是我和温屹泽阴阳相隔，这一世，难道要让温屹川和王佳琪面临生死抉择吗？
"我不做了。"温屹泽突然开口，声音很坚定，"让王佳琪先手术。"
"不行！"我猛地抬头看他，"屹川等不了！"
"可是王佳琪也是因为我们..."温屹泽握住我的手，眼神痛苦，"是我牵连了她..."
就在这时候，贺涵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晚晚！屹泽！我有发现！"
她把手机递给我们，屏幕上是一段录音。点击播放，王启山阴狠的声音传出来："把温屹川的常规药换成这个，每天晚上加一次，神不知鬼不觉。等他进了手术室，就算出事也只会以为是手术并发症..."
我浑身冰凉，原来王启山早就开始动手了。
"警察已经控制住王启山了，"贺涵喘着气说，"他交代了很多事...包括当年的车祸..."
温屹泽猛地攥紧拳头，指关节泛白。我知道他现在有多愤怒，上一世他因为父母的死自责了那么多年，现在才知道真相。
"医生，"我突然站起来，看着医生，"两台手术，能不能同时进行？"
医生愣住了："同时进行？可是血库的血..."
"我是O型血，可以捐！"我撸起袖子，露出胳膊，"还有贺涵，她也是O型血！我们可以捐血！"
贺涵立刻点头："对！我可以捐！多少都可以！"
医生看着我们，又看了看温屹泽，犹豫了一下："这...我需要跟院长和手术团队商量一下。"
"拜托了医生！"我鞠了一躬，"他们两个都不能有事！"
医生拿着手术同意书走了，病房里又只剩下我们三个人。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天边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温屹泽突然握住我的手，把脸埋在我掌心："谢谢你，晚晚。"
"谢我干什么。"我摸了摸他的头发，"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去看海的。"
病房门又被推开了，这次是护士："温屹泽先生，该换药了。"
护士换完药出去后，贺涵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对了，我刚才在警察那里看到王佳琪的病历，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我和温屹泽同时看向她。
"王佳琪的骨髓配型，除了匹配屹川，还有一个人也匹配。"贺涵笑眯眯地说，"而且那个人，就在我们医院。"
我和温屹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疑惑。
到底是谁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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