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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柜里的空气又闷又热,三个人挤在一起,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王启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我心尖上。铁皮盒被我死死抱在怀里,棱角硌得肋骨生疼。
王子涵突然在黑暗中抓住我的手,她的指尖冰凉,却带着一种奇怪的力道,指甲几乎要嵌进我肉里。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但那不是害怕,更像是一种恍然大悟的震颤。
"谁在里面?"王启山的声音就在柜门外面,瓮声瓮气的,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温屹泽把我和王子涵往衣柜深处又推了推,自己挡在前面。黑暗中,我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还有微微颤抖的睫毛。他的手悄悄伸进了口袋,那里大概放着什么能当武器的东西。
柜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条缝,刺眼的月光立刻照进来,正好落在我们脸上。我下意识地闭上眼,听见王启山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子涵?"他的声音里满是惊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子涵猛地推开温屹泽,从衣柜里钻了出去。她的动作太快,我都没反应过来拉住她。
"这话该我问你吧?"她的声音抖得厉害,但还是努力挺直了腰板,校服裙摆上还沾着衣柜里的灰尘和樟脑丸的味道,"爸,这么晚了,你来一个刚去世的护工房间干什么?"
王启山的脸色在月光下变得阴晴不定。他身后的两个黑西装男人也跟了上来,手都插在口袋里,一看就不是善茬。
"我...我是来看看李护士。"王启山避开王子涵的目光,眼神闪烁,"毕竟认识一场。"
"看她需要带这么多人吗?"王子涵往前一步,几乎要贴到王启山面前,"还是说,你是来销毁什么东西的?"
温屹泽也从衣柜里出来了,悄悄站到王子涵身后,给我递了个眼色,让我待在里面别动。我知道他的意思,万一出事,至少我能跑出去报警。
可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俩面对这么多人?我的手摸索着衣柜里的东西,摸到一个沉甸甸的铁家伙——好像是个老式熨斗。
"小孩子家懂什么。"王启山皱起眉头,试图摆出父亲的威严,但声音里的慌乱骗不了人,"跟我回家。"
"我不回!"王子涵梗着脖子,"除非你告诉我真相!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和温屹川,到底是不是被抱错了?"
这话一出,王启山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书架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你...你胡说什么!"他的声音都变调了,"谁跟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子涵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两个襁褓中的婴儿,"这是什么?李护士为什么每个月都给屹川寄钱?还在汇款单上写'小宝手术费'?"
王启山的眼神慌乱地躲闪着,不敢看那张照片。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性动作。
温屹泽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挡在王子涵身前。他比王启山高出一个头还多,阴影把王启山完全笼罩住。
"王先生,"温屹泽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像寒冬腊月的风,"我弟弟明天就要手术了,我们只想知道真相。"
王启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眼神复杂地看着温屹泽,又看看王子涵。我注意到他的目光在温屹泽后颈那颗痣上停留了很久,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黑西装突然上前一步,手里多了根黑漆漆的棍子。月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冷森森的光。
"老板,别跟他们废话了。"那人阴沉沉地说,"把东西拿回来,我们该走了。"
王启山咬了咬牙,眼神突然变得狠戾起来:"把铁皮盒拿过来!"
温屹泽立刻把王子涵护在身后,摆出格斗的姿势。我知道他是散打冠军,对付这几个人应该不成问题,但这里是养老院,动静太大肯定会惊动别人。
"爸!你真要这样吗?"王子涵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和痛心,"为了掩盖一个谎言,你还要伤害更多人吗?"
王启山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被王子涵的话触动了。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冰冷的表情:"少废话!把盒子交出来!"
两个黑西装对视一眼,同时朝温屹泽扑了过去。温屹泽反应很快,侧身躲过第一个人的攻击,同时一拳打在第二个人的肚子上。那人痛呼一声,弯下了腰。
但第一个人又挥着棍子打了过来,温屹泽只好举起手臂格挡。"哐当"一声巨响,棍子打在手臂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心疼得要命,手里的熨斗握得更紧了。
王子涵趁机从地上捡起一个花瓶,朝另一个黑西装的头砸过去。花瓶应声而碎,那人捂着流血的头倒在地上,嘴里还哼哼唧唧的。
王启山见状,气得脸色铁青,亲自朝温屹泽扑了过来。我没想到他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动作却这么快。他一把抓住温屹泽受伤的手臂,用力向后拧去。温屹泽痛得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冷汗。
"把盒子交出来!"王启山恶狠狠地说,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
就在这危急关头,我突然想起刚才在衣柜里摸到的熨斗。我毫不犹豫地举起熨斗,从衣柜里冲了出来,朝着王启山的后脑勺就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闷响,王启山的身体晃了晃,缓缓倒了下去,正好压在温屹泽身上。温屹泽挣扎着推开他,惊讶地看着我。
"晚晚,你..."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子涵打断了。
"快跑!"王子涵拉起我们的手,"待会儿保安该来了!"
我们三个人跌跌撞撞地跑出房间,不敢坐电梯,沿着楼梯一路狂奔。下楼的时候,我不小心崴了脚,痛得差点哭出来。温屹泽二话不说,背起我就往下跑。
他的后背宽阔而温暖,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虽然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但我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
好不容易跑到养老院门口,发现铁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锁上了。王子涵急得直跺脚:"怎么办?我们被困住了!"
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显然是剩下的那个黑西装追上来了。温屹泽把我放下来,让王子涵扶着我,自己则摆出了战斗的姿势。
"你们先走,我断后!"他说。
"不行!要走一起走!"我和王子涵异口同声地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辆出租车突然停在铁门外。车窗摇下来,露出司机那张不耐烦的脸:"喂!你们还走不走啊?我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原来是我们刚才坐来的那辆出租车!我简直想哭出来了。温屹泽赶紧抱起我,和王子涵一起冲到门边,拼命摇晃铁门。
"师傅!帮忙开一下门!"王子涵大声喊道。
司机骂骂咧咧地下了车,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真是倒霉,拉你们这趟活儿算是亏了!"他一边抱怨,一边打开了铁门。
我们三个连滚带爬地钻进出租车,温屹泽几乎是吼着说:"去市中心医院!快!"
司机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赶紧踩油门。出租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把那个黑西装远远甩在身后。
车厢里一片死寂,只有我们三个急促的呼吸声。王子涵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刚才晚晚姐你拿熨斗砸人的样子,简直帅呆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摸还有些发烫的脸颊。温屹泽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王子涵,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那个..."他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刚才在房间里,王启山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王子涵收起笑容,点点头:"我也注意到了。他好像一直盯着你后颈的痣看。"
我突然想起刚才在衣柜里,王子涵抓着我的手时那种奇怪的感觉。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子涵,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王子涵咬了咬嘴唇,眼神闪烁不定。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下定决心似的叹了口气:"其实...我早就怀疑我不是爸妈亲生的了。"
温屹泽和我都惊讶地看着她。
"我妈从小就偏心我弟弟,对我总是不冷不热的。"王子涵的声音有些哽咽,"而且...我和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我爸后颈有颗痣,我弟弟也有,就我没有。"
我和温屹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这么说,王启山后颈也有痣?和温屹泽一模一样的位置?
"所以..."温屹泽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王子涵摇摇头,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我现在脑子很乱。为什么李护士要给屹川寄钱?为什么我爸要去销毁证据?为什么他看你的眼神那么奇怪?"
出租车突然一个急刹车,我们三个人都往前扑了一下。司机骂骂咧咧地说:"搞什么啊!前面怎么堵车了?"
我们往窗外一看,只见前面围着一群人,还有好几辆警车和救护车。警笛声此起彼伏,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好像是出车祸了。"温屹泽沉声说道,眉头紧锁。
我的心突然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发现屏幕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医院打来的。
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几乎握不住手机。温屹泽注意到我的异样,关切地问道:"晚晚,怎么了?"
我把手机递给他,声音颤抖:"医院...医院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
温屹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抢过手机,手指颤抖地回拨过去。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听筒里传来护士焦急的声音:"喂?是温屹川的家属吗?"
"是我!我弟弟怎么了?"温屹泽几乎是吼出来的。
"病人情况突然恶化!"护士的声音带着哭腔,"出现严重的排异反应,现在正在抢救!你们赶紧回来吧!"
电话"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温屹泽的脸在路灯的光线下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
我赶紧扶住他,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屹泽,你别吓我..."
王子涵也慌了神,不停地催促司机:"师傅!求求你快点!能不能绕道走啊?我弟弟还在抢救呢!"
司机叹了口气:"这地段我熟,绕哪儿都一样堵。你们要是着急,不如...下车跑过去?"
温屹泽二话不说,推开车门就往医院的方向跑。我和王子涵也赶紧跟上,高跟鞋在马路上跑得啪啪响,脚疼得钻心,但谁也顾不上了。
夜风嗖嗖地刮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我们三个在车流中穿梭,引得司机们纷纷按喇叭。但我们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
终于跑到医院门口,我们三个都累得气喘吁吁,几乎要虚脱。温屹泽一把抓住一个护士,焦急地问道:"温屹川呢?他怎么样了?"
护士认出了我们,摇摇头说:"还在抢救。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温屹泽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晕过去。我赶紧扶住他,眼泪不停地往下掉。王子涵也捂住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们三个跌跌撞撞地来到抢救室外,手术灯还亮着,刺得人眼睛生疼。我们像三个傻子一样站在走廊里,谁也不说话,只有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一脸疲惫地走出来,摘下口罩,对我们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这几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们心上。温屹泽腿一软,瘫倒在地上。王子涵尖叫一声,扑进医生怀里:"不可能!你们不是说手术很成功吗?怎么会这样?"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我扶住墙壁,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不...不可能...屹川他那么可爱,那么懂事...他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我摸出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是林晚晚吗?"电话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李护士的丈夫。"老人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老伴走之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她说...这是关于你朋友弟弟身世的真相。"
我愣住了,眼泪忘了流。真相?李护士不是已经死了吗?她怎么会让她丈夫联系我?
"您现在在哪儿?"我急切地问道。
"我在医院楼下的咖啡馆等你。"老人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挂了电话,看了看瘫坐在地上的温屹泽,又看了看还在哭的王子涵,深吸一口气。
屹川...对不起...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我一定要查明真相,还你一个公道!
我擦干眼泪,走到温屹泽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屹泽,你振作一点。我们不能让屹川白死。李护士的丈夫联系我了,他说他知道真相。"
温屹泽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真的?"
我点点头:"嗯。我现在就去见他。你们在这里等我消息。"
王子涵也停止了哭泣,擦了擦眼泪:"我跟你一起去!"
温屹泽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说:"我也去。"
我们三个互相搀扶着,朝医院楼下的咖啡馆走去。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但我们的心却比深夜还要黑暗。
真相到底是什么?屹川的死和王启山有关吗?所有的答案,似乎都在楼下那个神秘的老人身上。
\[未完待续\]咖啡馆的玻璃门在身后发出闷响。消毒水气味被隔绝在外,取而代之的是咖啡豆烘焙的焦香,混着老人身上淡淡的中药味。靠窗的位置,穿灰色中山装的老人面前摆着个褪色蓝布包,指关节粗大的手正摩挲着开裂的搪瓷杯沿。
"坐。"老人抬头,浑浊的眼球在晨光里泛着瓷白,"李淑琴让我等你们到天亮。"他把布包推过来,拉链卡住发黑的棉线头,"打开。"
温屹泽的手抖得厉害,金属齿链发出刺耳声响。里面滚出个生锈的铁盒,和我从衣柜里抢出来的那个一模一样。
"两个盒子?"王子涵的指甲掐进掌心,血珠子渗出来都没察觉。
老人从内袋摸出张泛黄的出生证明,钢笔字迹洇开又干涸:"二十年前三月初五,中心医院同一天出生三个男婴。王启山的孩子天生心脏病,他老婆大出血没了。"他突然抓住温屹泽手腕,枯瘦的手指按在脉搏上,"你弟弟温屹川,本该姓王。"
咖啡匙叮当落地。我看见温屹泽喉结滚动,后颈的痣在晨光里泛着淡红。
铁盒里是医院缴费单和输血记录。最底下压着张字条,李淑琴娟秀的字迹被水晕开:"王氏集团新药实验失败,十八个婴儿只剩屹川活下来。王启山换子是为保王家血脉——他早知道这孩子活不过二十岁。"
"排异反应..."温屹泽突然笑出声,眼泪混着鼻涕砸在纸上,"他给屹川捐的骨髓有问题对不对?"
老人从布包底掏出瓶药,标签被撕得只剩边角:"这是李淑琴偷偷藏的免疫抑制剂。王启山故意用错剂量,让医院以为是排异反应。"他把药塞进我手里,玻璃瓶在掌心烫得像块烙铁,"她说你们会需要这个,去报警。"
警笛声突然从街上传来,由远及近。老人猛地抓住我们手腕往后门拽,掌心的老茧磨得皮肤生疼:"王启山的人!快走!"
后巷堆着发黑的垃圾桶,馊水味直冲鼻腔。王子涵突然不动了,盯着巷子口缓缓走来的人影。王启山穿着笔挺的西装,领口还沾着昨晚的血渍,身后跟着四个黑西装,手里都握着黑棍。
"把东西交出来。"王启山声音平静得可怕,皮鞋踩过积水,溅起浑浊的水花。
温屹泽突然把我和王子涵往垃圾桶后面推。"跑!"他低吼着抓起旁边的拖把,铝制杆在手里拧得发白。
我拉着王子涵往巷尾冲,却听见身后传来闷响。回头时看见温屹泽跪倒在地,额头抵着湿漉漉的水泥地,血从他指缝里汩汩涌出,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温屹泽!"王子涵尖叫着想冲回去,被我死死按住。
"别回头!"老人拽着我们拐进侧巷,金属门在身后重重锁死。我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还有老人粗重的喘息,"从这里穿过去是地铁口..."他突然咳嗽起来,捂住胸口慢慢蹲下去,"我老骨头...跑不动了。"
铁盒在我怀里硌得生疼,温屹泽倒下的样子在眼前挥之不去。王子涵突然抓住我的手,她掌心全是冷汗:"我知道王启山的秘密实验室在哪。"
地铁呼啸进站,带起的风掀乱她额前的碎发。我看见她眼睛里有种我从未见过的决绝,像燃尽的灰烬里突然亮起的火星。
"我们不能让屹川白死,"她声音发颤,却字字清晰,"更不能让温屹泽白挨打。"
地铁门缓缓合上,把王启山派来的人隔在站台另一头。黑暗中,我紧紧抱着那个发烫的铁盒,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列车行进的轰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短信,只有四个字:
"他在顶楼。"
列车冲出隧道,阳光猛地灌进来,刺得人睁不开眼。我和王子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瞳孔里看见了自己苍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