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秋叶原的霓虹灯在雨水中晕染开来，像被打翻的荧光颜料。松田一乐站在“萌え萌え亭”门口，第11次检查手机上的预约信息——没错，今晚七点，女仆咖啡厅包厢，预订人：佐藤凛。玻璃门倒映着他扭曲的脸，雨珠顺着伞骨滑落，在地面汇成诡异的蓝色水洼。

“这绝对是个陷阱。”他自言自语，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味觉稳定剂——自从上次试吃“宇宙拉面”，这种银色药片就成了他的护身符。“可能她想测试新的辣椒素提取物，或者让我试吃实验室培养的合成叉烧...”话音未落，颈后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流在皮肤下游走。

玻璃门突然打开，熟悉的双马尾领班探出头来，发梢染着的荧光粉在雨幕中忽明忽暗。“啊啦~主人大人终于来了！凛大小姐和汪大人已经等您很久了！”她的瞳孔在阴影中缩成细线，指甲缝里沾着可疑的蓝色粉末。

一乐被拽进店内，扑面而来的甜腻香气混合着某种化学试剂的刺鼻味道，让他连续打了三个喷嚏。与上次来时的辣味地狱不同，今天的“萌え萌え亭”完全变了样——墙上贴满了豚骨丸的照片，每张照片边缘都泛着幽蓝的光晕，从戴着蝴蝶结的“早安女仆”版到系着披风的“英雄犬”版，甚至还有几张它穿着小婚纱的“新娘特别款”，婚纱上的水钻在灯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六边形光斑。

“这是什么情况...”一乐的声音消失在喉咙里。包厢门拉开的瞬间，冷气裹挟着福尔马林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眼镜片瞬间蒙上一层白雾。

佐藤凛穿着标准女仆装坐在桌前，白色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银色试管，液体在试管中诡异地逆流。而豚骨丸——那条他养了五年、连“握手”都学不会的废柴柴犬——正穿着量身定制的黑白蕾丝裙，头上别着小雏菊发卡，优雅地用前爪操作平板电脑点单。它脖颈处的项圈闪烁着微弱的红光，与墙上的荧光海报形成某种神秘的共振。

“汪。”豚骨丸抬头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分明写着“你怎么才来”。一乐注意到它眼白处浮现出细密的蓝色血管，像某种精密的电路板。

“你...你们...”一乐指着凛的女仆装，手指像中风般颤抖。他的手机突然震动，收到一条匿名短信：“小心会发光的眼睛”。

“实验需要。”凛推了推眼镜——镜片上贴着的星星贴纸下，藏着微型摄像头，“连续三周蝉联秋叶原萌宠排行榜第一的犬女仆，其唾液样本中的酶活性是普通犬类的7.3倍。”她从裙子里掏出采样管晃了晃，液体中漂浮着细小的银色颗粒，“需要持续观测。”采样管底部刻着的编号S-07，与酱油神族实验室的标记完全一致。

一乐这才注意到豚骨丸脖子上挂着一个微型采集器，像某种科幻项圈。当他伸手触碰时，项圈突然发出高频警报，红光瞬间转为刺目的蓝光。领班小萌突然冲过来抓住他的手：“主人大人不可以随便碰汪大人的装饰品哦~这是本店特制的防骚扰装置呢！”她的笑容甜得发腻，指甲深深掐进一乐的手腕。

他刚想抗议，领班小萌已经把他按在椅子上：“主人大人请看~这是汪大人今天的特制菜单！”菜单在他手中微微发烫，纸张表面浮现出类似DNA链的纹路。

菜单上赫然是豚骨丸的爪印，旁边配文“今日推荐：本店招牌犬女仆亲手(爪)奉上的心跳加速咖喱~”爪印边缘泛着荧光，仔细看竟是由无数微型发光体组成。

“它一只狗怎么做咖喱？”一乐虚弱地问。包厢的灯光突然闪烁，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仿佛回应他的疑问，包厢门再次打开。三个女仆推着餐车进来，她们走路的姿态机械而僵硬，脖颈后方贴着电极片。餐车上摆着的食材表面覆盖着一层冰霜，胡萝卜切面渗出蓝色汁液。豚骨丸跳上特制的高脚椅，前爪戴上迷你厨师帽，有模有样地开始“烹饪”——其实就是用鼻子把预制咖喱块推进锅里，然后用爪子拍打电磁炉按钮。当它的爪子接触按钮的瞬间，整个厨房设备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显示屏上跳出乱码。

“这是本店新推出的‘萌宠料理秀’！”小萌兴奋地解说，她耳后植入的芯片闪烁着红光，“汪大人上周不小心打翻咖喱后，客人们反而要求增加互动环节呢！”她的话音未落，墙上的照片突然集体闪烁，豚骨丸的眼睛在每张照片中同时转动。

凛在平板上记录着什么，笔尖划过纸面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观察点12：前爪灵活性接近人类儿童水平...观察点13：对辣椒素毫无反应...”她突然抬头，镜片反光中映出天花板隐藏的摄像头，“注意，有第三方信号接入。”

咖喱很快“做好”了。豚骨丸叼起玫瑰，跳下椅子，亲自（犬自？）为客人送餐。玫瑰花瓣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在灯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紫色。一乐看着自己的狗像个专业服务员般走来，突然感到一阵莫名心酸。他的手不经意间碰到咖喱碗，碗壁传来异常的高温，仿佛里面煮沸的不是咖喱，而是某种液态金属。

“凭什么...”他戳着咖喱里的胡萝卜，胡萝卜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包裹的微型电路板，“凭什么狗有粉丝俱乐部，而我只有差评？”

“因为狗不会画大肠杆菌拉面。”凛头也不抬地回答，手里离心机嗡嗡作响——她居然把实验设备藏在了女仆装的围裙口袋里。离心机玻璃管中，豚骨丸的唾液样本正在分离出银色的絮状物。

豚骨丸把玫瑰放在一乐盘中，然后做了个让所有人惊掉下巴的动作——它用爪子从蕾丝围裙里掏出个小本本，推到一乐面前。本子封面上印着“豚骨丸的拉面评论日记”，里面贴满了各种拉面店照片，每张旁边都有爪印评分和简短的“汪”字评价。在一张照片边缘，用荧光笔写着一串数字：2037-09-15，正是小川博士失踪的日期。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个？！”一乐翻到最新一页，上面是“酱油屋”的泡面对决报道，爪印旁写着“汪！塑料味冠军！”字迹边缘晕染着蓝色荧光，与他在酱油神族实验室见过的样本如出一辙。

凛的镜片闪过一道光：“更准确地说，它一直在观察你的工作。”她调出手机视频，画面突然扭曲成雪花屏，几秒钟后才恢复正常，“看，上周它独自去了五家拉面店，每家都留下了评价。”视频里，豚骨丸在一家名为“火焰山”的店里，不仅把辣椒挑出来排成了“X”形，还对着后厨方向发出低沉的咆哮，镜头捕捉到角落里闪过一个穿黑西装的身影。

“这不科学...”一乐抱头呻吟，“我花了三年才拿到《东京食尚》的笔，而我的狗用爪子就...”他的话被一阵骚动打断。包厢外传来尖叫和快门声，领班小萌慌张地冲进来，胸前的工牌渗出蓝色液体：“不好了！是《宠物天才》杂志的记者！他们跟踪汪大人到这里了！”

窗外闪过刺眼的镁光灯，那些灯光在雨幕中勾勒出诡异的几何图案。豚骨丸瞬间炸毛，本能地钻到桌子底下，却意外撞翻了咖喱锅。金黄色的酱汁天女散花般飞溅，精准地扣在了刚推门进来的摄影师头上。酱汁接触皮肤的瞬间，摄影师发出痛苦的惨叫，他的皮肤开始迅速溃烂，露出底下闪烁的金属骨架。

“汪！”（翻译：糟了！）豚骨丸的叫声中带着明显的恐惧，它的项圈红光爆闪，在地面投射出全息警告：“危险等级：橙色”。

“天啊！汪大人把特制咖喱倒在客人头上了！”小萌尖叫，但她的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令人意外的是，其他记者不仅没惊慌，反而疯狂拍照，他们的相机镜头闪烁着幽蓝的光：“太棒了！这才是真实的萌宠日常！”其中一人的手臂突然变形，变成机械触手抢夺拍摄角度，“快看！咖喱顺着他的刘海流下来的样子，像不像最新潮的发胶广告？”

“本店特制护发素~”小萌不愧是专业女仆，立刻进入角色，她的瞳孔变成竖线状，“含有姜黄素和椰油，能让头发焕发自然光泽哦！”她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臂上的“味觉革新协会”纹身。

凛趁机把豚骨丸塞进一乐怀里：“后门走。它的唾液样本显示应激反应激增，需要立刻离开嘈杂环境。”她的白大褂口袋里掉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小心会说话的狗，它们知道太多”。

一乐抱着狗夺路而逃，身后传来杂志记者们的喊声：“汪大人！请接受我们的专访！”“我们愿意出十倍代言费！”“它有Instagram账号吗？”他们的声音越来越机械化，仿佛被某种程序操控。

秋叶原的后巷弥漫着垃圾箱和电子元件的混合气味，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福尔马林味。一乐气喘吁吁地停下，发现凛已经恢复日常装扮——白大褂、平板电脑和面无表情，但她的脖颈处多了一道新鲜的抓痕，伤口渗出蓝色血液。

“你的女仆装呢？”一乐警惕地问，怀里的豚骨丸正对着某个方向低吼，那里的阴影中闪烁着红色的光点。

“寄存了。”凛简短地回答，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敲击，屏幕跳出的地图上，秋叶原区域被红色网格覆盖，“重点是，你的狗表现出的认知能力远超普通犬类。”她指着豚骨丸的项圈，“这个监测器显示，它在咖喱危机时的脑电波更接近人类青少年。”项圈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投射出全息影像：一个实验室里，穿着防化服的人正在给豚骨丸注射蓝色液体。

一乐低头看着怀里的柴犬，后者正用爪子梳理被咖喱溅到的毛发，眼神中透着一丝恐惧。它的舌头舔过的地方，毛发发出微弱的蓝光。“所以...它真的是天才犬？”

“或者是某种实验产物。”凛的声音突然压低，她的平板电脑弹出加密信息：“目标已激活，启动B计划”，“我分析了它的DNA样本，发现第13号染色体有一段异常序列...与我们在‘宇宙拉面’发现的物质有相似标记。”她放大基因图谱，那些碱基对排列成的图案，竟与酱油神族的教义图腾一模一样。

一乐突然想起那些豚骨丸失踪的日子，那些他以为狗只是去隔壁街区闲逛的下午。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抱紧了怀里的温暖躯体：“你是说...有人对我的狗做了实验？”他的手机再次震动，收到一条彩信：豚骨丸在实验室的照片，背景墙上写着“味觉革命2.0”。

凛没有直接回答。她看向巷子尽头闪烁的广告屏，上面正播放着《东京食尚》的新广告——渡边总编举着一碗发蓝光的拉面，字幕写着“科学验证的美味革命”。广告画面突然扭曲，渡边的脸变成无数张犬类的面孔。

“明天我要去北海道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她突然说，“关于‘非常规味觉刺激物的军事应用’。”她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机票，目的地不是札幌，而是一个未标注的军事基地。

一乐刚想追问，巷口突然冲进来几个手持相机的记者：“在那里！秋叶原第一萌犬！”他们的眼睛泛着诡异的蓝光，身上散发着浓重的防腐剂味道。

豚骨丸瞬间炸毛，从一乐怀中一跃而出，冲向巷子深处。记者们紧追不舍，他们奔跑时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脚下的地面留下蓝色的脚印。千钧一发之际，柴犬发现了一个打开的快递箱，里面塞满缓冲气泡纸。它毫不犹豫地跳进去，用爪子扒拉着把箱盖合上。气泡纸接触到它的毛发，立刻发出荧光，拼成求救信号“SOS”。

“汪！”（翻译：寄走我！）豚骨丸的叫声中带着绝望，它的项圈弹出一个微型定位器，飞向夜空。

一乐冲过去时，快递员已经贴好了面单：“到付件，北海道札幌市中央区...收件人是？”快递员的眼睛是两个黑色的孔洞，里面闪烁着红色的光。

“写‘驯鹿’。”凛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手里拿着扫码枪，枪口对准面单的瞬间，收件地址被篡改成某个秘密实验室的坐标，“走特快专递，加急。”她的指甲划过快递箱，留下一串蓝色的刻痕，组成一串神秘的代码。

快递员耸耸肩，把箱子搬上了货车。一乐徒劳地伸手：“等等！那是我的——”

“最安全的去处。”凛按住他的肩膀，她的掌心温度低得惊人，“札幌实验室有我信任的同事。”她看了眼手机，货车的GPS信号在地图上显示为一个不断闪烁的蓝色骷髅头，“货车有GPS追踪，渡边的人不会发现。”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天空中划过几道蓝色的光束。

一乐望着远去的货车，内心五味杂陈。他的狗——可能被改造成超级味觉天才的狗——正坐在快递箱里前往北海道，而这一切荒诞得甚至不像他人生中最奇怪的事。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颅内爬行。

手机突然震动，是女仆咖啡厅领班发来的消息：“主人大人~汪大人的‘咖喱护发素’视频点击量破百万了！有洗发水品牌想签约！它什么时候能回来拍摄续集呀？(*≧▽≦)ﾉ”消息附带的视频中，评论区的留言全是乱码，偶尔闪过几个词语：“实验体”“味觉武器”“清除计划”。

一乐抬头看向凛，后者已经拦下一辆出租车：“北海道大学，最快速度。”出租车的车窗上贴着奇怪的符咒，后视镜里映出的不是街道，而是一个充满仪器的实验室。

出租车驶入夜色时，一乐最后看了一眼秋叶原的霓虹海洋。某个巨型广告屏上，渡边总编的脸突然出现，他举着一管发光的蓝色液体，字幕写着“全新味觉体验，即将登陆北海道”。广告画面突然被黑客入侵，换成豚骨丸被关在实验舱里的画面，它的眼神中充满恐惧和求救。

而一乐怀里，还残留着几根豚骨丸的毛发，在黑暗中泛着几乎不可见的、诡异的蓝光。那些毛发突然开始蠕动，在他掌心拼成一行小字：“救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