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李耀斌看了一眼，温和地摇了摇头：“谢谢，不用了。我…认得路。”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翻滚的血肉沼泽和狰狞的岩石，仿佛真的能看到一条通向妻子的、只有他能辨认的路径。

他紧了紧背包的带子，将那个磨损的保温杯小心翼翼地揣进风衣内侧的口袋，紧贴着心脏的位置。然后，他没有丝毫犹豫，迈步踏上了那条向下延伸、布满锈迹和暗褐色污垢的合金阶梯。

每一步踏下，都发出空洞的回响，迅速被深渊的嘶吼和能量流的轰鸣吞没。粘稠的、带着腐蚀性的空气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撕扯着他的呼吸道和裸露的皮肤。高浓度的辐射尘埃让他皮肤微微刺痛，视野也有些模糊。

他走过监测站废墟的残骸，扭曲的钢筋如同巨兽的肋骨。他绕过一片翻腾着气泡的、散发着浓烈尸臭的猩红泥潭。巨大的、如同腐烂眼球般的生物在泥潭深处若隐若现，冷漠地“注视”着这个渺小的闯入者。

“媛媛…别怕，我来了…” 李耀斌低声呢喃，声音被噪音撕碎。他仿佛没有看到那些致命的威胁，目光只是执着地在嶙峋的怪石、幽深的裂隙中搜寻着。他弯腰，捡起半截断裂的、制式特殊的能量匕首，上面沾满了干涸的黑色污迹。他仔细看了看，摇摇头，不是她的。又在一处相对干净的岩石缝隙里，发现了一小块被撕碎的、印着卡通图案的布料碎片（可能是某个年轻战士的遗物），他小心地将其抚平，又轻轻放下。

“不是这里…她喜欢干净的地方…” 他自言自语，继续向下深入。他的步伐越来越慢，呼吸越来越沉重。地渊的能量侵蚀如同跗骨之蛆，即使有防护服，也在缓慢地蚕食他的生命力。他感到头晕目眩，四肢开始发麻。

前方传来激烈的能量爆炸声和凄厉的惨叫。一支正在与数只“蚀骨蠕虫”交火的小队陷入了苦战。一只蠕虫张开了布满螺旋利齿的巨口，眼看就要将一个被能量网困住的年轻战士吞噬！

“小心！” 李耀斌几乎是本能地喊出声，同时，他那点微弱的、几乎被遗忘的觉醒天赋——一丝微弱的精神干扰——下意识地释放了出去，目标直指蠕虫那相对脆弱的神经节点！

蠕虫的动作极其短暂地滞涩了一下！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干扰，让那名战士抓住了千钧一发的机会，挣脱了束缚，被队友拖了回去！

“谁？！” 小队的队长惊魂未定，循着精神波动的方向看来，只看到一个穿着旧风衣、步履蹒跚的模糊身影消失在更深的浓雾和乱石之后。

“疯子…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队长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来不及多想，继续投入战斗。

李耀斌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救了一个人。他扶着冰冷的、滑腻的岩石，剧烈地喘息着。他的视线更加模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挣脱束缚。他颤抖着手，掏出那个保温杯，拧开盖子。里面没有水，只有一张小小的、塑封过的照片——是他和张媛刚结婚时拍的，照片上的她笑靥如花，依偎在他身边。

“媛媛…我好像…有点累了…” 他看着照片，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再等等我…就快…找到你了…”

他收起照片，将保温杯紧紧捂在胸口，仿佛那是唯一的暖源。他挣扎着，想继续往前走。就在这时——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贯穿了他！

前方的浓雾中，翻滚的血肉沼泽边缘，一块突出的、相对平缓的黑色岩石上…似乎…有一个朦胧的身影！

那身影背对着他，穿着记忆中那件米白色的风衣，长发及腰…正是张媛最喜欢的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