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倍重力的嗡鸣如同实质的巨锤,持续不断地夯击着训练室内的空气。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铅块,肺叶沉重地挤压着胸腔。汗水不再是滴落,而是顺着紧绷的肌肉线条汇成小溪,在特制的黑色训练服上洇开深色的痕迹,勾勒出少年少女们被极限压榨的躯体轮廓。
“基础格斗序列三!重复!动作变形者,重力加半倍!”鹰眼教官的声音冰冷如合金墙壁,穿透沉重的空气。
张刃禾的右臂挥出。冥照的刀柄仿佛扎根在他掌心,每一次出拳都牵引着右臂皮肤下暗银色的纹路,冰冷的“蚀”性灵气在重压下被强行压缩、凝练,像冰河在肌肉深处奔涌。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顺着下颌线汇聚到紧绷的下巴,最终不堪重负地滴落在反光的金属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嗒”声。他强迫自己忽略肺部火烧般的灼痛,将全部精神集中在每一次挥臂的角度、每一次扭腰的发力点。骨骼在重压下发出细微的呻吟,肌肉纤维被拉扯到极限,又在强大的意志下强行收缩。
“呃!”旁边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宋瑜汐在一个标准的侧身格挡后试图接一个迅捷的回旋踢,动作在三倍重力下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迟滞。她的左腿刚刚抬起,重心在重力的拉扯下骤然失衡,整个人像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掼向地面!
眼看那张明媚张扬的脸就要和冰冷的合金地板亲密接触——
一只覆盖着暗银色臂甲纹路的手,如同从粘稠的空气中破出,快、准、稳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巨大的下坠力让张刃禾也猛地沉了一下,脚下的金属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紧抿的唇线绷成一条苍白的直线,右臂的纹路骤然亮起,一股冰冷但异常稳固的力量瞬间传导过去,硬生生将宋瑜汐失衡的身体拽了回来。
宋瑜汐惊魂未定地站稳,琥珀色的猫眼瞪得溜圆,看着近在咫尺那张被汗水和重力扭曲得有些模糊的冷硬侧脸。手腕上传来的触感冰冷坚硬,带着冥照特有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却又奇异地充满了力量感,将她从狼狈中捞起。
“谢…”她刚吐出一个字,一股更强的眩晕感袭来。刚才的失衡加上骤然被拉起,让她本就承受着极限的身体发出抗议。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软倒。
这一次,迎接她的不是冰冷的地板,而是一个同样被汗水浸透、却意外坚实的胸膛。
咚!
宋瑜汐的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张刃禾胸口。隔着湿透的训练服,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腔里如同战鼓般沉重急促的心跳,还有那瞬间僵硬如铁的肌肉。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训练室里只剩下重力发生器低沉的嗡鸣,还有两人骤然紊乱的呼吸声。宋瑜汐鼻尖萦绕着汗水、金属和一种…独属于张刃禾身上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冷冽气息,混合着冥照那若有若无的蚀骨寒意。这复杂的气息冲击着她混乱的感官。
张刃禾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尊石雕。少女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训练服喷在他的胸口,带着惊人的热度,与他体内流淌的冰冷灵气形成强烈的冲突。他下意识地想后退,想推开,但宋瑜汐软绵绵靠在他身上的重量,以及那急促虚弱的呼吸,让他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右臂的纹路明灭不定,仿佛他混乱的心绪。
“喂…”宋瑜汐的声音带着点虚弱的沙哑,额头抵着他胸口没动,“冰块脸…你的心跳…吵死了…” 她试图用惯常的调侃掩饰自己同样擂鼓般的心跳和发烫的耳根。
“重力室禁止交谈!”鹰眼教官的厉喝如同惊雷炸响,瞬间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冥渊’!‘赤凰’!加练基础序列十遍!其他人继续!”
无形的压力骤然增加!
张刃禾如同被烫到般猛地将宋瑜汐扶稳站好,动作近乎粗鲁,随即立刻退开半步,仿佛刚才的接触是某种致命的毒素。他迅速摆回格斗起手式,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的空气靶,下颌线绷得死紧,只有微微泛红的耳根泄露了方才的波澜。
宋瑜汐也咬着牙站稳,狠狠瞪了张刃禾僵硬的背影一眼,低声嘟囔:“用完就扔…渣男…” 随即也投入了枯燥痛苦的加练中。只是每一次挥拳踢腿,手腕上残留的那冰冷触感和撞入他怀里的短暂瞬间,总是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闪现。
林昸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裂穹在他手中稳定地挥舞着,枪尖的银芒在重压下依旧坚韧。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随即又被更深的凝重取代。他能感觉到张刃禾体内灵气的异常波动,刚才那一瞬间的接触,似乎让冥照的力量更加躁动不安了。
云琬桐的霜华剑气在重压下显得有些凝滞,但她依旧一丝不苟地完成着每一个动作,清冷的眸子偶尔扫过张刃禾和宋瑜汐,若有所思。白清欢则更加吃力,他的身体强度是五人中最弱的,“先知”悬浮在他面前,书页上的数据流都变得缓慢迟滞,但他依旧咬着牙,试图分析着重力场对灵气运行的细微影响。
“集中!”教官的怒吼再次响起,如同鞭子抽打着每个人的神经,“‘先知’!计算三号重力节点的瞬时波动!‘霜华’!左侧四十五度区域温度场压制!‘穹’!能量传导路径修正!‘冥渊’!控制你的灵气逸散!你想把这里冻成冰窖吗?!”
张刃禾猛地回神。他刚才因为心神波动,冥照的寒气不受控制地溢出体表,在他脚下凝结出一小片带着暗纹的蚀霜。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和右臂纹路的灼热感,将冰冷的意志重新灌注到对冥照的掌控中。寒气内敛,蚀霜消退。
加练的十遍基础序列,在沉默和汗水、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暗流涌动中完成。当重力终于缓缓恢复到正常水平时,五人几乎同时瘫倒在地,大口喘息着,贪婪地吞咽着不再粘稠的空气。
宋瑜汐呈大字型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训练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她侧过头,看着旁边同样躺倒、闭目调息的张刃禾,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滑落,流过凸起的喉结,没入被汗水浸透的衣领。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想戳戳他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冰块脸。
指尖离他脸颊还有一寸距离时,张刃禾猛地睁开眼。那双漆黑的眸子如同深潭,带着尚未完全平息的冰冷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悦?直直地看向她。
宋瑜汐的手指僵在半空,琥珀色的猫眼眨了眨,非但没有收回,反而挑衅似的又往前凑了半分:“喂,冰块脸,刚才…谢了啊。虽然方式很粗暴。”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平常一样大大咧咧。
张刃禾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手指,又对上她那双即使在疲惫中也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睛,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他移开目光,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剧烈运动后的喘息:“…下次站稳。” 说完,他撑着地面站起身,抓起旁边的冥照,头也不回地走向淋浴间的方向,背影依旧冷硬,只是脚步似乎比平时快了一分。
“切!闷葫芦!”宋瑜汐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收回手,指尖却仿佛还残留着刚才几乎碰到他皮肤时感受到的、不同于冥照寒气的、属于活人的热度。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冰冷手掌的触感。一种莫名的、混杂着羞恼、挫败和一丝奇异悸动的感觉在心里发酵。
林昸走过来,向宋瑜汐伸出手:“走吧,瑜汐,抓紧时间恢复,下午的‘能量乱流抗性训练’恐怕更不好过。” 他的目光扫过张刃禾消失的方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刚才张刃禾起身时,他似乎看到对方右耳后靠近发际线的地方,有一道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暗紫色纹路一闪而过,带着一种不祥的阴冷感,与他手臂上那暗银色的冥照纹路截然不同。
那是什么?是冥照力量侵蚀的新迹象?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林昸的心沉了下去。这熔炉的淬炼,似乎正在锻造出超越他们理解的力量,也引来了难以预料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