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石碎片的低语

我是被一股甜香味弄醒的。

阳光从橡木树叶的方块缝隙里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晃晃的光斑。鼻尖萦绕着南瓜派刚烤好的焦甜味儿，是我前几天用自动炼药机改造的烘焙系统做的，设定每天早上七点准时出炉。

这他娘的才是生活。我砸吧砸吧嘴，翻了个身想赖会儿床，后脑勺突然传来一阵钝痛，疼得我"嘶"了一声坐起来。

屋里还是老样子。左手边的红石自动收菜机正咔哒咔哒地运转，仙人掌绿染料顺着导管流进玻璃瓶；墙角的附魔台飘着荧光粒子，旁边堆着我熬夜攒的经验瓶；窗台上的蜘蛛眼盆栽长势正好，紫色的小花在方块风的阳光下格外鲜艳。

等等，我不是应该...

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混沌不清。零星的画面碎片闪过：粪水的臭味、铁傀儡发绿光的南瓜脸、黏糊糊的猪粪渣子...还有一团毛茸茸的橘黄色。

我捂着后脑勺倒抽冷气，昨晚的记忆像是被人生生剪走了一截。最后的画面停留在悬崖边，铁傀儡的拳头带着风声砸过来，然后就是这柔软的床铺和南瓜派的香味。

系统维护后新增的剧情杀？还是我不小心开了什么隐藏死亡回溯功能？

我低头检查自己，身上穿着干净的羊毛睡衣，不是那件被粪水浸透的破烂铁甲。伸手摸向后脑勺，没有伤口，只有一点点肿。再摸摸脸，光滑得很，昨天糊上去的那些鬼东西半点痕迹都没有。

"搞什么啊..."我抓起床头的铁剑，这是我养成的睡前习惯，总觉得放在身边安心。剑身映出我自己的脸——黑眼圈重得像熊猫，但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直到我瞥见桌角那抹闪烁的微光。

是块黑曜石碎片，大概巴掌大小，就那么随意地丢在我的锻造台上。碎片边缘还嵌着几粒暗红色的...像是血渍？最诡异的是石面上刻着奇怪的纹路，不是我认识的任何一种MC符文，倒有点像电路板上的电路图，正幽幽地发着绿光。

这玩意儿哪来的？我明明把炸天然传送门剩下的黑曜石都收进末影箱了。

刚想伸手去拿，脚边突然蹭过来个毛茸茸的东西。低头一看，心猛地一揪。

是那只橘猫。

小家伙缩在锻造台下面，浑身的毛都炸着，看见我望过来，勉强喵了一声，声音细弱得像蚊子哼。它右前爪不自然地蜷着，肉垫旁边沾着些暗红色的东西，呼吸时鼻子里还会喷出细小的绿色光点，像迷你萤火虫似的飘两下就灭了。

"你怎么也在这儿？"我蹲下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昨晚..."

记忆还是断的。我只记得把它塞进衬衫里护着，记得它爪子勾着我手腕伤口时的刺痛，记得铁傀儡追过来时那种地动山摇的脚步声。后面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带着它逃回小屋的？

小猫犹豫了一下，用没受伤的爪子轻轻蹭了蹭我的手指。暖和的，毛茸茸的，不是游戏里那种贴图质感，是真真切切的温度和触感。我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突然就落了地，管他什么记忆不记忆的，至少这小家伙没事。

"饿了吧？"我想起昨晚它好像一直没吃东西，转身去翻背包，"我这儿有上次钓鱼掉的三文鱼，给你..."

话没说完就愣住了。小猫刚才趴着的地板上，散落着几粒灰白色的小颗粒，大小和形状都极其眼熟。我捏起一粒凑到眼前——粗糙的质感，吸饱水分后微微肿胀的边缘，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膨润土味道。

这是...猫砂？

我瞳孔骤然收缩，手里的猫砂粒差点捏碎。

不可能。

这个世界里，我喂猫用的是生鱼，它们拉粑粑都是直接掉生成骨粉和燧石，哪来的猫砂？这玩意儿只有现实世界才有，是我以前天天给奶糖铲的那种膨润土混合砂！

心脏开始疯狂擂鼓，太阳穴突突直跳。我猛地冲向窗边，撞开木栅栏门，清晨的冷风吹在脸上，带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村庄安静得不正常。

平时这个时间，铁匠铺的老铁匠应该已经开始叮叮当当敲铁锭了，面包师会推着小车挨家挨户卖蛋糕，图书管理员则在村口的钟楼下读那些永远读不完的附魔书。但今天，所有人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三个村民直挺挺地站在广场中央，围成一圈。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洞的，像庙里泥塑的菩萨。其中一个农民手里还抓着半根胡萝卜，另一只手保持着投掷的姿势，但胡萝卜就那么悬在半空，一动不动。

诡异的事情不止这一件。

广场边缘站着两个铁傀儡，比普通型号高出一个头，身上的花纹泛着和黑曜石碎片一样的绿光。它们本该在日出后就开始巡逻，驱赶僵尸和骷髅，可现在就像生了根，一步不动，南瓜脑袋微微低垂，对着村庄中心那口井。

"喂！有人吗？"我朝着广场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村子里传出老远。

没有回应。村民们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就在这时，离我最近的那个图书管理员突然动了。不是正常的关节活动，而是像提线木偶一样，脖子"咔嚓"响了一声，硬生生转向我的方向。他嘴巴机械地开合着，发出的声音不是我熟悉的"交易愉快"，而是一种干涩的、像是生锈齿轮摩擦的语调：

"维...度...屏...障...不...稳...定..."

每个字都被拉得老长，带着刺耳的电流声。说完这句话，他的头又"咔嚓"一声转了回去，恢复成原来僵直的姿势。

我头皮一阵发麻，冷汗瞬间下来了。

这绝对不是正常的游戏设定！村民NPC什么时候会说这种话？维度屏障？那是什么玩意儿？

身后突然传来金属摩擦的吱呀声，拖得又长又难听。我猛地回头，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屋前的空地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铁傀儡，正对着我的小屋。

就是昨晚攻击我的那种型号！南瓜脑袋上的纹路亮着绿光，和广场上的那两个一样。它那只磨得雪亮的铁拳头微微抬起，关节处的活塞发出"嘶嘶"的漏气声。

还是找过来了！

我立刻转身回屋，反手想关门，却发现门轴好像卡住了，只能关到一半。情急之下抄起门边的石斧，紧紧盯着铁傀儡的动向。小猫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钻进我腿边发抖，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铁傀儡一步步逼近，沉重的脚步声震得地面都在颤。我能清楚地看见它身上锈迹斑斑的铁片，看见南瓜头中央那块发绿光的晶体，看见它胸前刻着的那个诡异符文——和我桌上黑曜石碎片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五米...三米...两米...

它停在了小屋门口，刚好在石斧的攻击范围之外。

我举着斧子的胳膊开始发酸，手心全是汗。这家伙到底想干嘛？为什么不直接动手？昨晚在粪坑里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它恨不得一拳把我砸进地心。

铁傀儡歪了歪头，南瓜脸上的绿光闪烁了两下，突然抬起了没握成拳头的那只手。

不是攻击姿态。它掌心向上，托着个什么东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眯起眼睛仔细看——金色的外壳，螺旋状的纹路，中间嵌着颗红宝石...是附魔金苹果！游戏里能瞬间回满血并且提供三十秒抗性提升的顶级恢复道具，比治疗药水稀罕多了。

一个要杀我的铁傀儡，居然给我送附魔金苹果？

这世界怕不是出BUG了吧！

我盯着铁傀儡一动不动，它也保持着托举的姿势。阳光照在它锃亮的铁皮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周围静得可怕，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小猫细微的喘息声。

"搞什么...新型诈骗吗？"我小声嘀咕，试探着往前挪了半步。

铁傀儡没反应。

又挪了半步，已经到了门口。附魔金苹果的光泽近在眼前，能清楚看到上面流转的附魔光芒。这玩意儿要是在平时，我肯定高兴得蹦起来，可现在只觉得浑身发毛。

管他呢，伸手不打笑脸人...不对，是伸手不打送宝傀儡？我咬咬牙，左手一把将小猫塞进怀里按住，右手闪电般伸出去，抓过附魔金苹果就缩回屋里。

整个过程快得像兔起鹘落，生怕铁傀儡突然翻脸给我一拳。

奇怪的是，它只是看着我把苹果拿走，然后缓缓放下了手。南瓜头微微点了两下，转身"咔哒咔哒"地走了，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直到铁傀儡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我才敢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怀里的小猫也安静下来，只是爪子还紧紧勾着我的衣服。

"什么情况啊..."我摊开手掌，附魔金苹果躺在手心里，沉甸甸的。冰凉的触感从苹果表面传来，上面的附魔光芒缓慢流转，绝对是真货。

突然想到什么，我猛地转身冲回锻造台。黑曜石碎片还在那里，绿色的光芒比刚才更亮了些。我拿起碎片，又看看手里的附魔金苹果，脑子里乱糟糟的。

维度屏障？诡异的铁傀儡？现实世界的猫砂？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底有什么联系？

身为资深游戏玩家，我骨子里那股探索欲开始蠢蠢欲动。虽然心里怕得要死，但好奇心压倒了恐惧。管他什么BUG不BUG的，总得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把小猫放到附魔台旁边，找来个碗倒了点牛奶，看它小口小口舔起来，才稍微放点心。然后搬了把椅子坐到锻造台前，拿出那块黑曜石碎片仔细研究。

碎片不大，刚好能握在掌心。表面异常光滑，像是被精心打磨过。那些绿色的符文纹路在光线下忽明忽暗，用手指摸上去能感觉到微弱的震动，像是有脉搏在里面跳动。

等等，震动？石头怎么会震动？

更诡异的是，碎片的温度在变化。有时候冰凉刺骨，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有时候又热得烫手，得赶紧丢开。但最奇怪的是，当小猫喝完牛奶凑过来蹭我裤腿时，碎片的光芒会变得特别亮，震动也更明显。

难道它对这只猫有反应？

我抱起小猫，让它的爪子轻轻碰了碰黑曜石碎片。

"滋啦"一声，像是静电放电。小猫吓得猛地缩回爪子，黑曜石碎片却突然亮得刺眼，从我掌心挣脱出来，悬浮在半空中。碎片表面的符文开始旋转，越转越快，最终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发出嗡嗡的低鸣声。

卧槽！什么情况！

我抱着小猫后退一步，震惊地看着空中的黑曜石碎片。漩涡中心投射出一道绿色的光束，照在对面的墙上，形成一个立体影像——无数黑曜石锥组成的巨大阵列，像某种高科技雷达一样缓缓旋转。每个锥子顶端都有绿色的能量线延伸出来，相互连接，在阵列上方形成一个巨大的能量罩，将整片区域笼罩其中。

我认出这个地方。就在昨晚，在悬崖边，我见过这个能量罩的边缘！

影像中的黑曜石锥群突然开始移动，像是活物一样变换阵型。能量罩随之扭曲变形，某些地方变得透明，透出外面的景象——不是MC世界的像素森林和方块山脉，而是灰蒙蒙的天空和无数漂浮的黑色立方体，像极了游戏加载失败时的错误场景。

"轰！"

影像突然炸开，化作无数绿色光点散落。黑曜石碎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恢复了之前安静的模样。

我还愣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刚才那个影像是...什么东西？某种武器系统？还是能量防御装置？那些移动的黑曜石锥到底是什么来头？

怀里的小猫突然躁动起来，对着门口发出威胁似的低吼。我回过神，握紧刚得到的附魔金苹果——虽然不知道这玩意儿能不能对付超自然现象，但总比赤手空拳强。

门口站着那个图书管理员。

就是刚才在广场上说"维度屏障不稳定"的家伙。他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怀里的小猫。

"你想干什么？"我把小猫护在身后，摆出防御姿势。这家伙看起来瘦骨嶙峋，但让我心里发毛。

图书管理员没有回答。他慢慢地抬起手，指向我身后的工作台。他的手指关节僵硬地弯曲着，像是生锈的铰链，指向的正是我平时用来合成物品的那格工作台。

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我瞳孔骤缩——工作台表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和刚才黑曜石碎片投射影像时的漩涡一模一样！紫色的微光不断旋转，里面隐约能看到彩色的光斑闪烁。

那是什么？新的合成配方？还是...什么危险的东西？

我小心翼翼地挪到工作台旁边，小猫从我怀里跳下来，蹲在地上对着漩涡弓起身子，毛发全都炸开了。越是靠近，越是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吸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工作台下面拉扯着空气。

好奇心最终战胜了恐惧。我屏住呼吸，慢慢俯下身，凑近那个漩涡。

嗡——

刺耳的嗡鸣声突然响起，不像游戏里的任何一种音效，更像是老式电视机没信号时的噪音。漩涡瞬间扩大，从巴掌大变成脸盆大小，吸力骤然增强。桌上的铁锭、红石粉末、还有那枚附魔金苹果都被吸了过去，在漩涡边缘打着转。

我伸手去捞附魔金苹果，却差点被一并吸进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抬起头想让那个图书管理员解释一下，却发现门口空空如也，刚才还站在那里的村民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像是从来没出现过。

怀里的小猫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从我臂弯里挣脱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工作台。

"奶糖！别过去！"我大喊着想抓住它，却只抓到一把空气。

小猫在空中划出一道橘色的弧线，像一道闪电撞进那个紫色的漩涡里。没有任何挣扎，甚至没有一点声音，就那么消失了。

"不——！"

我疯了一样扑向工作台，想把手伸进漩涡里把它捞出来。指尖刚碰到漩涡边缘，一股强大的力量就涌了上来，像被一万伏高压电击中，整个人瞬间被弹飞出去。

后背重重撞在墙上，震得我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我咳了两声，吐出血沫。视线开始模糊，但还是能看到那个漩涡在迅速扩大，整个工作台都被吞噬了。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天花板上的橡木方块开始闪烁，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不是整个方块闪烁，而是像素点一个接一个地熄灭又亮起。地板、墙壁、窗户...整个小屋都在闪烁，边缘泛起不祥的白光，像是随时会崩溃的数据模型。

我挣扎着爬起来，想逃出去，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又像是高速运转的服务器发出的噪音。

就在这时，一个清晰的声音穿透了所有噪音，直接响在我脑海里：

【玩家编号734，请选择你的阵营】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不带任何感情。

我猛地抬起头，看到更恐怖的景象——整个村庄都在闪烁。方块房屋、村民、铁傀儡、甚至连天上的太阳都在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这个世界就会彻底崩溃，化作无数代码碎片消失。

"什...么...阵营..."我喃喃自语，视线开始发黑，身体摇摇晃晃地盘膝坐在地。

黑曜石碎片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了我脚边，又开始发光发热。怀里还残留着小猫毛茸茸的触感，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猫砂味。眼前是闪烁不定的村庄和不断扩大的紫色漩涡。

【重复：玩家编号734，请选择你的阵营】

电子音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清晰，仿佛就在耳边。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沾满了血污和泥土。又抬头望向那个吞噬了小猫的紫色漩涡，里面闪过的彩色光斑越来越清晰——那不是游戏特效，那分明是...霓虹灯的颜色？

还有刚才那个图书馆管理员...他说维度屏障不稳定...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中成型。

这不是游戏BUG。

也不是什么隐藏剧情。

这个我的世界...正在崩溃。而那个紫色漩涡...或许是唯一的生路？

[本章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