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轻松

喧嚣如同退潮的海水，迅速从华丽而冰冷的宴会厅里抽离。

今天这场戏，唱得真累。但，值得。

苏晚没有立刻离开。她独自一人，站在空旷了许多的厅堂中央。水晶吊灯的光芒不再刺眼，变得柔和而疏离，在她周身投下长长的、略显孤寂的影子。空气里还残留着香槟的微醺、昂贵香水的余韵，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混乱过后的尘埃气息。

前世积压的滔天恨意，如同蛰伏在灵魂深处的毒龙，在今日终于露出了第一颗獠牙，狠狠撕咬下了仇敌身上最鲜美的血肉。看着陆明轩被拖走时的狼狈与怨毒，看着林薇薇瘫软在地、伪装的假面被彻底撕碎、暴露出绝望和怨毒的本质……那份盘踞在心口、几乎要将她自己也一同焚毁的窒息感，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宣泄。

手腕上的血玉镯，温润的触感依旧，但之前那种因高度戒备和激烈情绪而产生的、隐隐的灼热感已然褪去。此刻，它安静地贴合着肌肤，传递着一种沉静而安稳的暖意，如同祖母无声的赞许，也像在安抚着她过度紧绷后微微颤抖的神经。

苏晚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带着凉意涌入肺腑，那感觉如此清晰，如此顺畅。前世坠楼时灌入喉咙的冰冷夜风，仿佛被此刻这口自由的呼吸彻底驱散。她甚至能感觉到，一直紧绷到麻木的后背肌肉，正在一点点地放松下来，带来一种近乎酸软的疲惫感，却也舒适无比。

她迈开脚步，高跟鞋踩在光洁如新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从容的回响，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不再是步步惊心的试探，而是带着一种卸下部分重负后的、真正的从容。

走出宴会厅，门外是城市璀璨的夜色。晚风带着凉意拂过面颊，吹散了厅内残留的喧嚣气息。

苏晚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俯瞰着脚下流光溢彩的都市丛林，深深吸了一口清凉的夜风。

她微微闭上眼。眼前不再是天台呼啸的冷风，不再是陆明轩狰狞的嘴脸和林薇薇护住小腹时那贪婪的眼神。短暂的黑暗里，只有一片宁静的虚无。

好久……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而这份难得的轻松，是她用复仇的第一步，为自己挣来的片刻安宁。

自从在那个冰冷的天台边缘睁开重生的眼睛，巨大的仇恨和沉重的计划就如同最坚硬的铠甲，也如同最沉重的枷锁，日夜缠绕着她。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每一刻都在算计，每一个笑容背后都藏着冰冷的刀锋。她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弓弦，不敢有丝毫松懈。

而此刻，看着仇敌之一身陷囹圄，另一个被彻底打落尘埃、暴露在阳光下，那份压在心头最沉重、最迫切的一块巨石，终于被搬开了。

苏晚再次睁开眼，眼底的冰寒褪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平静，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她抬手，指尖轻轻按了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