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规则

阳光又一次舔醒了我的眼皮。我伸了个懒腰，肉垫张开又收紧，感受着篮子里软垫的触感。空气中飘着陌生的香味，我抽动鼻子——是食物，但和昨天吃的糊状物不太一样。

"囡囡，起床啦！"女声从高处落下。我抬头，看见她弯着腰，长发垂下来像黑色的瀑布。她的脸比昨天清晰多了，眼睛像两颗发亮的玻璃珠，嘴角向上翘着。

我"咪呜"一声回应，从篮子里爬出来。地板比昨天凉，我踮着脚小跑到她拖鞋旁边，蹭了蹭她裸露的脚踝。她的皮肤温暖光滑，带着淡淡的香气。

"哎呀，好痒！"她咯咯笑着蹲下来，手指轻轻梳理我背上的毛。我仰起头，让她的手指能挠到下巴。那里有个特别舒服的点，一碰到我的后腿就会不由自主地抖动。

"小东西还挺会享受。"男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我转过头，看见他站在一个发光的方块前，手里拿着冒热气的杯子。他的身形比女声高大，肩膀更宽，走路时地板会发出更沉的响声。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缠着女声。她用一根系着羽毛的棍子逗我，那羽毛在空中划出难以预测的轨迹，我跳来跳去，却总是扑空。

"你得有耐心，"她教导我，虽然我不太明白那些音节的意思，"看准了再扑。"

羽毛又一次掠过我的头顶，我后腿发力，这次终于抓住了它！我得意地用前爪按住战利品，咬住羽毛根部猛甩头。

"好厉害！"她拍起手来，声音像铃铛一样清脆。我松开羽毛，蹭到她手边要求更多抚摸。

男声走过来，把一个小碗放在地板上。"先吃饭再玩。"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我凑过去，碗里是切成小块的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我埋头吃起来，耳朵却竖着听他们说话。

"我今天查了资料，小猫要少食多餐。"他说，"还得教它用猫砂盆。"

"它还这么小，能学会吗？"她问。

"猫都是天生就会的。"

吃完早餐，我被带到一个装满颗粒状物质的盒子前。男声把我放进去，我的爪子陷入柔软的颗粒中。有种奇怪的味道刺激着我的鼻子，我本能地开始刨动前爪。

"对，就是这样。"他鼓励道。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个盒子里做这种事，但刨挖的动作让我感到莫名的满足。完成后，我试图跳出盒子，却被他轻轻按回去。

"还没完呢。"他用手指在颗粒上划了几下。我突然明白了什么，身体里升起一股冲动。转过身，我完成了来到新家后的第一次正确如厕。

"天啊！它太聪明了！"女声惊喜地叫道。男声则挠了挠我的耳后，那里有个特别舒服的点，让我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温暖的梦。我学会了分辨他们的脚步声——她的轻快像小鸟跳跃，他的沉稳像大树摇摆。我知道哪个抽屉里有零食，哪张椅子下容易找到滚落的玩具。我熟悉了阳光在房间里移动的轨迹，知道哪个窗台在午后最暖和。

女声喜欢和我玩各种游戏。她会把小球扔得远远的，看我飞奔过去捡回来；会用毛线织出复杂的路径，让我在里面钻来钻去；还会把零食藏在纸筒里，考验我如何取出来。她总是笑得很开心，眼睛弯成月牙，声音像流水一样清澈。

男声则教会我生活的规则。他定时给我食物和水，清理我的猫砂盆，给我梳掉多余的毛发。当他坐在发光的方块前工作时，我常常趴在他膝盖上睡觉。他的手掌宽大温暖，抚摸我的方式沉稳而规律，让我感到无比安全。

他们常常一起躺在那张柔软的大平台上，我就在他们之间来回走动，用头蹭蹭这个，再蹭蹭那个。女声会亲吻我的额头，男声则喜欢揉我的肚子。有时候他们会同时抚摸我，我就在双重关爱中幸福得不知所措，只能在地上打滚露出整个肚皮。

一个月过去，我已经比刚来时大了整整一圈。我的腿更有力了，能跳到窗台上看外面的世界；我的牙齿更锋利了，能咬开专门的零食包装；我的毛色更鲜亮了，女声说我在阳光下像一团小小的火焰。

但最让我骄傲的是，我已经能读懂他们的情绪。当女声声音高亢语速飞快时，说明她很兴奋；当男声语调平缓用词简短时，说明他正在专注思考。我知道什么时候该靠近撒娇，什么时候该安静地待在角落。

有一天，这种能力受到了考验。那是个阴沉的下午，空气中有种潮湿的味道。我趴在窗台上看外面的树影摇晃，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不寻常的声音。

"你明明答应过的！"女声比平时尖锐。

"临时有事我也没办法。"男声比平时生硬。

"每次都是这样！工作工作工作！"

"不然呢？房租、猫粮、你的新衣服，天上掉下来吗？"

空气突然变得沉重，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在房间里。我竖起耳朵，尾巴不安地摆动。他们的声音继续着，越来越高，越来越快。我听不懂大部分词汇，但能感觉到其中的锋利和热度。

一阵刺耳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摔在桌上。我浑身毛发竖起，本能地窜到沙发底下，蜷缩在最黑暗的角落。我的心跳得很快，耳朵紧贴着头皮。

外面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变成断续的抽泣和叹息。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见女声坐在沙发上，肩膀颤抖；男声站在窗边，背影僵硬。

我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爬出来，轻轻跳到女声腿上。她低头看我，眼睛红红的，脸上有湿漉漉的痕迹。我蹭了蹭她的手，她把我抱起来贴在脸上。我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沾湿了我的毛发。

"对不起，囡囡，"她小声说，"吓到你了是不是？"

男声走过来，伸手抚摸我的头顶。"我们没事，"他说，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只是...雷声而已。"

我不明白什么是"雷声"，但他们的语调变得柔软了，房间里的沉重感也逐渐消散。我在女声怀里放松下来，开始舔她手上的咸味。她破涕为笑："好痒啊，小傻瓜。"

那天晚上，他们又一起躺在那张大平台上，我蜷缩在他们之间。女声的手指轻轻梳理我的毛发，男声则用指腹按摩我的耳根。我听到他们小声交谈，声音像微风一样轻柔。

"我们以后不当着囡囡的面吵架了，"女声说，"它会害怕的。"

"嗯，"男声同意，"它就像我们的孩子一样。"

孩子。这个词让我抬起头。女声俯身亲了亲我的鼻尖，男声则挠了挠我的下巴。我满足地呼噜着，在他们共同创造的温暖中沉沉睡去。

那时的我不知道，"雷声"会越来越频繁，而我能躲藏的沙发底下，终究无法保护我免受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