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项圈

一个圆形的物体从天而降，在地板上弹跳着滚远。我后腿发力，像一道橘色的闪电追上去，在它即将滚进柜子底下时用前爪拦截。这是我的新玩具，一个红色的塑料圆环，咬起来会发出令人满足的咯吱声。

"囡囡真棒！"女声从高处落下。我叼着战利品，昂首挺胸地走回她脚边，把圆环放在她拖鞋上。她蹲下来，长发垂落像一道帘幕，手指轻轻挠着我的耳后。

"要不要试试新礼物？"她神秘地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那是一条红色的带子，上面挂着一个小小的金属片。我好奇地凑近嗅闻，闻到皮革和金属的陌生气味。

"这是你的项圈，"她轻声解释，"上面有你的名字和我们的电话。如果你走丢了，好心人就能找到我们。"

她将红色带子环绕在我的脖子上，动作轻柔却坚定。陌生的束缚感让我不安地甩头，用后爪去抓挠。

"别怕，很快就不觉得了。"她按住我乱动的爪子，熟练地扣好搭扣。金属片随着我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叮当声。

我走了几步，感觉脖子上多了个奇怪的东西。转头去咬，却总是差一点点够不着。这让我有些恼火，在地板上打起滚来。

"看它多可爱！"女声拍手笑起来，拿出一个小方块对准我。方块发出咔嚓一声，闪过一道刺眼的光。我吓得跳起来，躲到了椅子后面。

"抱歉抱歉，忘记关闪光灯了。"她连忙放下那个奇怪方块，伸手召唤我，"出来吧，囡囡，没事了。"

我警惕地观察了一会儿，确定那个发光方块不再有威胁，才慢慢走出来。她把我抱到膝盖上，手指一遍遍梳理我颈部的毛发，帮助我适应新项圈的感觉。

"漂亮吗？"她抬头问道。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男声正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几个鼓鼓的袋子。

"很配它的毛色。"他走过来放下袋子，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他的手指比女声粗糙，却有种令人安心的温度。"今天怎么样，小老虎？"

我不知道"小老虎"是什么意思，但喜欢他叫这个名字时的语调。我蹭了蹭他的手掌，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我今天带它去宠物医院打了疫苗，"女声说，"医生夸它长得很好，毛色发亮。"

男声蹲下来与我平视，检查我脖子上的红色项圈。"号码刻清楚了吗？"

"当然，我还特意选了防水的金属片。"女声有些得意，"花了我半个月的零花钱呢。"

男声的表情变得柔和，他伸手抚平女声肩上的一缕乱发。"下次这种开支我们一起承担。"

他们的脸突然靠得很近，呼吸交融。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感觉到空气中的某种变化，好奇地伸出爪子想碰碰他们贴在一起的脸。

女声笑着躲开，"囡囡吃醋了！"她把我举起来，鼻尖对着我的鼻尖，"别担心，我们最爱你啦。"

男声接过我，让我趴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从这个高度，我能看到整个房间的布局——沙发、茶几、电视，还有窗台上那盆我总想啃一口的绿色植物。他的肩膀随着呼吸平稳起伏，我趴在那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

"我买了新的猫爬架，"他指着其中一个袋子，"下午装起来，它一定会喜欢。"

女声翻看着其他袋子，"冻干零食！还有这个...是猫薄荷玩具？"她拿出一个鱼形布偶，在我面前晃了晃。

一股奇特的气味钻入我的鼻孔，让我瞬间精神一振。我从未闻过这样的味道——清新中带着刺激，像是有无数小针轻轻戳着我的神经。我伸长脖子去够那个鱼形布偶，爪子不自觉地张开又收紧。

"看来它很喜欢。"男声笑着把我放到地上。女声把猫薄荷鱼扔出去，我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抓住玩具后立刻在地上打起滚来，用脸颊和身体疯狂蹭着它。世界似乎变得异常明亮，每一个动作都带来前所未有的快感。

他们看着我发疯般的举动，笑得前仰后合。我完全顾不上形象，抱着猫薄荷鱼又咬又踢，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直到精疲力竭，我才瘫在地板上，舌头耷拉在外面喘气。

"看来以后要控制用量，"女声捡起沾满我口水的玩具，"这小家伙嗨过头了。"

男声拿来水碗，我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碗。恢复清醒后，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们，尾巴尖轻轻摆动。

"害羞啦？"女声把我抱起来，亲了亲我的额头，"没关系的，大家都喜欢猫薄荷。"

男声开始组装新买的猫爬架。我蹲在一旁，看着他把各种零件拼接起来，渐渐形成一个高大的结构——有平台、隧道，还有缠着麻绳的柱子。我迫不及待地想探索这个新领地，在他还在固定最后一个部件时就试图往上爬。

"耐心点，小老虎。"他轻轻把我拎下来，"再等五分钟。"

终于，猫爬架完工了。它几乎和男声一样高，顶部平台能俯瞰整个客厅。我小心翼翼地开始探索，先从最底层的隧道钻进去，再从侧面的圆孔钻出来，然后顺着麻绳柱一路攀爬到中层平台。

"它能爬那么高吗？"女声有些担心。

"猫是天生的攀爬高手。"男声自信地说。

确实，我的爪子能牢牢抓住每一处表面。我继续向上，终于到达最顶端的平台。从这里看去，他们的脸都变小了，仰头望着我，表情惊讶又骄傲。

"我们的囡囡是大孩子了！"女声欢呼。

我在平台上转了几圈，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趴下，尾巴垂下来轻轻摇晃。这是我的新领地，我的王国。从这里，我能看到窗外飞过的鸟儿，能监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还能在最接近天花板的地方打盹。

日子一天天过去，红色项圈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我不再觉得它是个束缚。金属片上刻着的信息随着我的活动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是某种安全的证明。猫爬架成了我最喜欢的地方，尤其是当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顶层平台时，我能在温暖中睡上好几个小时。

有时候，女声会把我从高处抱下来，强迫我参与她的"时尚秀"。她给我穿上各种小衣服——有海盗装、蜜蜂装，甚至还有小婚纱。我大多时候都乖乖配合，只有特别不舒服的才会挣扎着逃脱。男声则总是在一旁笑着拍照，说我是"世界上最英俊的海盗猫"。

但并非所有时刻都这么愉快。我开始注意到他们之间有一种奇怪的气氛，像暴风雨前的低气压。有时候他们会突然停止交谈，当我走进房间时；有时候女声的眼睛会红红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有时候男声会整晚待在发光的方块前，肩膀僵硬得像石头。

一个雨夜，我又听到了那种"雷声"。这次比上次更响，持续时间更长。我躲在猫爬架的隧道里，透过圆孔观察他们。女声在哭，男声则站在窗边，背影如同一堵冰冷的墙。

"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女声的声音像破碎的玻璃。

"你太敏感了。"男声的回应简短而生硬。

"敏感？我敏感？"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吓得我缩回隧道深处。

一阵沉默后，我听到脚步声接近。男声的脸出现在隧道口，他伸出手指轻轻挠了挠我的下巴。"没事的，囡囡，"他低声说，"出来吧。"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爬出来让他把我抱在怀里。他的心跳比平时快，胸口起伏明显。女声走过来，眼睛红肿，但表情已经软化。她摸了摸我的头，然后靠在男声肩上。

"我们吓到它了。"她小声说。

男声叹了口气，用空着的那只手搂住她。"对不起。"他只说了这三个字，但她似乎听懂了更多。

他们一起抚摸着我，仿佛我是某种和解的桥梁。我舔了舔女声的手指，又蹭了蹭男声的下巴。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房间里的紧张气氛也逐渐消散。

那天晚上，我睡在他们中间，被双重温暖包围。女声的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我的毛发，男声的呼吸声在头顶平稳起伏。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草地上奔跑，脖子上红色的项圈像一朵小花，在风中轻轻摇曳。

我不知道的是，这片草地其实是个迷宫，而我即将失去带领我走出去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