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十一点,我盯着破船的燃油表直发呆。最后一格油像垂死的心跳似的闪烁着,引擎发出"咔嗒咔嗒"的咳嗽声,终于彻底歇火。海面上静得可怕,只有血色满月倒映在水上,把海水染成了那种医院里消毒水和血混在一起的颜色,看着就他妈瘆人。
这条破渔船是我从渔港偷来的,本来寻思着能撑到明天早上,没想到才航行了三个小时就趴窝了。我掏出苏晴的笔记本,用手机手电筒照着第七页——那行"三日内见深海之瞳"的字迹下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串坐标数字。我拿出手机地图一对,发现自己正好漂在坐标中心点。
"三天期限最后一晚,苏晴你到底在哪..."我摸着笔记本光滑的封面,冰凉的触感让我想起她最后挡在我身前的样子。维修站那四个老东西的枪明明对准的是我的头,她却像傻了似的扑过来。子弹穿透她身体的声音,现在想起来还像有钉子往我脑子里扎。
手机突然在裤兜里疯狂震动起来,吓得我一激灵。不是电话,是那个破魔法大学众筹系统的提示音,跟菜市场砍价似的响个没完。我不耐烦地掏出来想看看到底烦什么,结果屏幕上的数字差点闪瞎我的眼——原本只有七百多万的余额,现在后面硬生生多了个零,变成了"500,000,000"。
五亿?哪个傻子捐了五亿?我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海里,后背的冷汗唰地一下就浸透了衬衫。这钱来的时机太他妈诡异了,就像...就像知道我要干什么似的。
就在这时,船头下方的海水突然开始旋转。一开始只是小小的漩涡,像浴缸放水那样慢悠悠转着,可几秒钟的功夫就扩大到直径十米,在血月底下呈现出一种暗红色,跟新鲜伤口里淌出来的血一模一样。
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邪门的事。正常漩涡都有吸力吧?可这个不一样,周围漂着的几个渔船碎木片居然违反了重力往上转,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拽着往天上飞。漩涡边缘慢慢露出月牙形的珊瑚礁轮廓,表面黏糊糊的东西一明一暗闪着光,颜色跟着天上血月的盈亏变换,从暗红到发紫,再到发黑。
"妈的,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刚骂完,船底突然传来"嘎吱"一声惨叫,整艘船猛地往下一沉。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船底,不是绳子也不是网,感觉像...像巨大的触手。木质船身在痛苦地呻吟,随时都可能散架。
我想也没想就扑到船舷边,试图看清楚水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就在这时候,手背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火辣辣地疼。我低头一看,是刚才伸手时不小心擦过了漂到船边的珊瑚礁,掌心沾了些发着光的黏液。
就在黏液接触皮肤的瞬间,我脑子里突然像炸开了一样。苏晴在维修站冲我笑的样子,小时候掉进泳池拼命挣扎的窒息感,还有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复杂魔法阵图案,全都混在一起闪了过去。等我晃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半个身子探出船外,要不是抓着栏杆,早就掉海里了。
"操!"我骂了一声,刚想把手上的黏液擦掉,整艘船突然"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冰冷的海水瞬间把我吞没,咸涩的海水灌进鼻子,呛得我肺都要炸了。
我拼命挥动四肢想往水面游,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听使唤。越挣扎往下沉得越快,就像脚底下绑了块大石头。四周的海水突然亮了起来,无数发光的浮游生物聚成一条光的隧道,我能清楚地看见自己正沿着这条隧道往下掉。
透过海水,我看见四个熟悉的身影正朝我追来。是那四个老东西!可他们现在的样子跟之前完全不同——下肢变成了银白色的鱼尾,上面覆盖着细密的鳞片,指甲又尖又长,在水下划出一道道寒光。他们不是在游,是在用一种诡异的姿势扭动身体,速度快得吓人。
口袋里突然烫得厉害,差点把我烫得叫出声。是那块墨角鲸鳞碎片!我伸手摸出来一看,鳞片表面的深蓝色纹路全都亮了起来,像地图似的勾勒出一条条发光的线条,明显是指向漩涡底部。
"还他妈真有用啊!"我心里又惊又喜,另一只手在船舱残骸里胡乱摸索。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我从维修站顺走的金属多功能笔。当时觉得可能有用,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我咬着牙拔掉笔帽,里面居然藏着根折叠的小型氧气管。
我赶紧把氧气管塞进嘴里,刚吸了两口氧气,左边的海水突然剧烈搅动起来。人鱼长老中的一个——就是那个瓮声瓮气的老家伙——猛地朝我喷出一道高压水流,像子弹一样射穿了我身边的气泡。冰冷刺骨的海水灌进左眼,疼得我眼前发黑。
"操你姥姥!"我疼得怒火直冒,一把折断手里的金属笔扔向人鱼群。也不管能不能打中,转身就往墨角鲸鳞指引的方向游。
前面突然出现一片密密麻麻的黑影,等游近了才发现,居然是数百艘沉船残骸组成的"金属森林"。从古代的木帆船到现代的巡洋舰,各种时代各种类型的船挤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
墨角鲸鳞发出一阵脉冲式的蓝光,照亮了其中一艘船的断裂桅杆。我跟着光芒钻进半截船身,里面黑黢黢的,全是腐烂的木头和生锈的铁链。正当我想喘口气,苏晴的笔记本突然从我口袋里滑了出来,自己悬浮在空中。
页面"哗啦哗啦"地翻着,最后停在一页空白纸上。那支银色的钢笔又出现了,悬浮在纸上飞快地写下一行字:"牺牲即传承,二者择一"。字迹刚写完,钢笔就"啪"地一声掉在纸上消失了。
"择一?择什么一?"我捡起笔记本,心里纳闷。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超声波,震得我耳膜生疼。那些人鱼长老追上来了,那个瓮声瓮气的老家伙正在用超声波探测我的位置。
我慌忙躲到一个生锈的铁箱子后面,透过箱子缝隙往外看。四个人鱼长老正分成四个方向搜索,其中那个疤脸老头离我最近,他受伤的胳膊已经好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覆盖着鳞片的鱼鳍。
我的目光突然落在墙角一个半埋在沙子里的木桶上——是火药桶!维修站爆炸的场景突然闪过脑海,我有了个主意。我撕下衬衫下摆,蘸了点不知是什么的易燃液体,又掏出打火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口袋的)。
就在疤脸老头转过脸朝我藏身的方向看来的瞬间,我点燃布条扔进火药桶,然后转身就跑。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爆炸的冲击波把我推出老远,正好摔出了沉船残骸。
借着爆炸扬起的泥沙,我拼命往前游。前面突然出现一大片发光的水母,它们密密麻麻地聚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光的帘子。帘子后面,是一个巨大的溶洞入口,比我见过的任何山洞都要大得多。
我钻进溶洞,刚想喘口气,所有的水母突然同时熄灭了。整个溶洞陷入一片漆黑,只有头顶偶尔滴下的水珠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脚下的地面突然亮起了一圈发光的符文,把我牢牢困在中间。
头顶传来"咔嚓咔嚓"的声响,我抬头一看,差点吓得心脏骤停——溶洞顶部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一只淡蓝色的眼球正从裂缝中缓缓下降,直径至少有十米!眼球的瞳孔慢慢收缩,聚焦在我身上,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像在水里走路似的费劲。
一个威严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里响起,根本不需要耳朵听:"三秒心跳内,选择海洋信物或陆地信物,否则抹杀。"
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胸口突然一阵发热。墨角鲸鳞碎片和苏晴的笔记本同时从我口袋里飞了出来,悬浮在我面前发着光。碎片上的蓝光和笔记本的银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光的漩涡。
"林杨救我..."笔记本里突然传出苏晴的声音,带着哭腔,听得我心都揪紧了。
"魔法世界存亡系于选择。"墨角鲸鳞碎片同时传出长老沉稳的声音,像重锤一样敲在我脑子里。
第一声心跳响了——咚。我想起苏晴倒在血泊里的样子,想起她最后看我的眼神,想起笔记本里那些娟秀的字迹。如果没有她,我可能早就死在维修站了。
第二声心跳响了——咚。我突然意识到,我一直把这本笔记当成苏晴的替身,好像保住笔记就等于保住了她。可这不是真的。苏晴是苏晴,笔记是笔记。就像这块鳞片,它只是个信物,不是魔法世界的全部。
周围的空气开始电离,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七道红色的光束从地面升起,形成一个包围圈,正慢慢向我收缩。眼球的瞳孔越缩越小,散发出令人恐惧的威压。
第三声心跳响了——咚。就在红色光束要碰到我的瞬间,我突然明白了。
"去他妈的选择!"我怒吼一声,同时伸手抓住了墨角鲸鳞和笔记本,用力按向脚下的符文圆环。
就在两个信物接触符文的瞬间,我突然有了个疯狂的想法。我一口咬破右手食指,把鲜血滴在符文上。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鲜血没有散开,而是自动流动起来,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复杂法阵,把鳞片和笔记本的光芒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我脑海里响起无数人的声音,像是在低声吟唱什么古老的歌谣。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不再是溶洞,而是无边无际的海洋。我看见巨大的海龟背着城市在游动,看见人鱼在珊瑚礁间穿梭,看见沉船里的宝藏闪耀着魔法的光芒——这是海洋亿万年的记忆。
突然,我感觉身体变得不一样了。周围的海水不再是阻碍,而是像我的一部分似的听从使唤。我随手一挥,就能让水流形成一道盾牌;我能"看见"半径百米内所有生物的心跳和水流的流动。
古城的景象在我眼前展开,悬浮在溶洞中央的倒立城市里,一座水晶塔闪闪发光。塔内,苏晴的记忆被一个蓝色的光茧包裹着,像琥珀里的昆虫。塔底下,一团黑色的阴影正在蠕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不——!!!"
一声绝望的嘶吼打断了我的视野。四个人鱼长老冲破了水母屏障,看到我脚下的融合法阵,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那个核桃脸老头指着我,身体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七原罪容器已觉醒!猩红螺旋不会放过你!"
话音刚落,他的心脏突然"嘭"地一声炸开,化作无数气泡消散在海水中。其他三个长老也一样,身体纷纷爆裂,鲜血染红了周围的海水。
我猛地从精神链接中惊醒,发现溶洞开始剧烈摇晃,好像随时都会坍塌。头顶的深海之瞳慢慢向上移动,重新钻回洞穴顶部的裂缝中。我伸手摸向后颈,摸到了一片光滑的皮肤——那里多了一个跟墨角鲸鳞上一样的蓝色纹路。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我拿出来一看,众筹系统界面上显示一行新的提示:"恭喜获得深海校区基础建设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