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要有人生要过,并不是一个‘回去’如此简单。”
为难之下,是对她遭遇的同情,商司意知道自己不擅长长情,明白碎月难拾,感情的火焰也一样,即是灭了,就没有在复燃的道理。
曾经拥有,现在还拥有,只是……舍不得给了。
爱人的勇气是有有限的。
“我知道我们没可能了,但是……司意,”秦蓉蓉哽咽,“但我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就想……来找你……”
“可我们现在连朋友都不算。”商司意知道自己很无情,这种与生俱来的无情,天生戴着獠爪,必要时总会要抓自己一下,希望自己再狠心一点儿。
也不想说那么绝,但他知道,秦蓉蓉说的是什么意思,于是拍了拍她的肩:“一场婚姻,并不该捆绑着两个不爱的人,如果你念及旧情,就不该提这个。”
秦蓉蓉瞪着眼睛看他,目光有些呆滞涣散,渐渐地,她回过神,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可毕竟有过同床而枕,同席而卧的记忆,商司意哑了半天,只好道:“对不起……”
“但如果你要离开这儿,要有什么困难,记得给我打电话……我……尽量。”
秦蓉蓉还想说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他。
咚咚咚——门又被敲响了。
秦蓉蓉抹了抹眼角,坐在沙发上抿唇不语。
商司意无奈,没想到现在还会有谁来,都是来他家开会的吗,扬声问:“有什么事吗?”
“商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了,我的书还在您书桌上。”微沉的男声响起,带点沙哑的尾音。
商司意看向窗外,这才发现外面已经笼入黑暗,只有不远处微微亮光,模模糊糊被叶子遮藏。
“门没锁,进来吧。”
青年挎着单肩斜挎包,仔细在玄关换了鞋进来,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秦蓉蓉礼貌点头,然后在她有些探寻的目光中抱起书桌上的一沓书。
“下课了?”在泰安南路过时,商司意勉强笑了一下。
“是啊,晚自习下课,”泰安南笑了笑,瞟了一眼他身上皱巴巴的衬衣,又看了一眼秦蓉蓉,“这位……老师不介绍一下啊?”
泰安南朝秦蓉蓉弯眼,是个好看又带着询问的笑,但那笑意却有些打量和凉薄:“是我该叫……师娘吗?”
“哦,我……”秦蓉蓉有些尴尬地伸手抓了抓头发,看了看商司意,和煦一笑,“不是,我就是来串门的……”
“是吗?”泰安南颠了颠快掉了的书,“那正好,您还没吃饭吧,要跟我们一起吗?”
?
商司意拽了拽衣领,正打算把将走的泰安南送到门口。闻言一怔,随后自然地按了按得昏沉的鼻梁,也没找到与此刻对话内容相关的记忆。
吃饭?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他去吃晚饭的?
来之不易的台阶,秦蓉蓉看了看深陷沉默的商司意,忽而抿唇,轻轻道:“多谢。”然后静静瞄泰安南一眼,点头微笑,就关门走了。
高跟鞋触地声渐响渐远,商司意似乎还在记忆里遨游,他最近没太按时吃药,身体机能明显下降,而且生理性地趋静。
刚刚消化秦蓉蓉的事已经消耗他大半脑力,不是他不帮,是实在无能为力,无论是情分还是本分,他都不合适。
时机不合适,人也不合适。
泰安南原本就是来拿书的,结果看见这么气氛怪异的一幕,也不怪他多想——商司意的神情和态度明显力不从心了,脸上透着苍白,后颈挂着薄汗,连一贯挺直的腰背都微微松弛,懒散而无奈。
而且,那女人通红的眼眶,与看商司意的神情,怎么看怎么像是小情侣吵架……泰安南不禁重新看这那人的后颈,一层光晕浮在皮肤上,配上领口突出的颈椎骨,还有睫毛直颤微闭的眼……
所以他刚刚竟有些害怕,害怕那女人真的跟面前的人有关系……
也不知道他们孤男寡女待了多久。
意识到自己脱缰野马的思绪,泰安南闭了闭眼,在桌边放下书,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就朝微信点,前几天他问了同事附近有那些店适合约会……还给他列了一大单,几年没回来,有老店有新店,名字也五花八门的,挑一个出来还挺费劲的。
“商老师,你看我们去哪家店……好啊?”他说到最后两个字不禁放轻了声音,目光钉在沙发背对着他的单薄人影上。
商司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身边过去的,大概是困极了,还没来得及调整睡姿,半边身子挨着沙发沿,随时要掉下去的样子。
泰安南勾了勾唇角,拿起沙发一角的毯子给人小心翼翼盖上,他手伸在空中了半天,最后权衡再三,还是靠着沙发蹲了下来。
热量从背后源源不断透过布料渗进心里,他的心跳似乎迎合着对方呼吸的频率,泰安南抿了抿唇,扭头看了一眼贴着自己的脊背。
他第一次离这个人这么近。
近到他有些心慌。
。
“嗡嗡”……
梦里一阵颤抖,商司意惊醒,映入眼帘的不是卧室吸顶灯,而是一个男人的发旋,对方似乎是……靠在沙发边睡着了。
他动了动手指关掉头边震动的闹铃,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男人穿的衣服他好像在哪里见过,是谁呢……
哦,好像是泰安南。
他昨天晚上怎么了,哦对,好像是跟秦蓉蓉不欢而散,之后泰安南来拿书,再之后是什么来着?
泰安南问他晚饭要吃什么,还是要去吃晚饭来着?
他在混沌的记忆里抽离,决定先不去想着些了,眼前最重要的,是要把人喊醒,估计泰安南今早有课 ,才在这个点定了闹钟。
“泰安南?”他开口,却被自己声音吓到了,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咽喉不疼是不疼,就是干得发痒。
泰安南支在头侧的胳膊放下,扭头看他,商司意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指指手机:“闹钟我关了,你早上有课吧,来得及吗?”
泰安南用两秒钟恢复常态,拿起手机要站起来,他坐地上硬坐了一夜,腰以下几乎没了知觉,腿一支地就要往下倒,商司意猛地跪坐起来扶住他:“怎么坐地上就睡了,你宿舍没收拾好,在我卧室睡也行啊。”
泰安南活动着腿脚,缓慢走到桌边倒了杯水,隔着杯壁确定水温才递给他,没头没尾来一句:“怕你摔着。”
“怕我摔着你也不……”商司意想起来了,他后来实在是困得不行,就直接在沙发上睡了,也没注意自己是什么姿势,沙发又窄,翻个身就空了,泰安南怕自己掉下去也是应该的。
那自己带着点责怪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谢谢。”他张了张嘴,接过茶杯,掩饰尴尬地抿了一口水,只憋出了两个字。
泰安南好脾气笑笑,试着走两下,几乎不妨碍行动后,他打招呼出了门。
早上有课,他一般会提早起床洗漱,有时顺便冲澡,但今天,洗漱完根本来不及换衣服,只好对着镜子拽了拽窝得皱巴巴的衣摆下楼。
刚到拐角,迎面而来一个人,泰安南放慢脚步,在一沓书里看见熟悉的面孔,手上拎着杯热牛奶:“也不知道你喝不喝,杯子是新的,早上耽误你时间了,第一节早读空气凉,最好喝点热的垫垫肚子。”
泰安南堪堪赶到教室的时候,手上除了教案和课本,比平时多了个空杯子。
没来得及买的水杯,似乎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