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淮僵在原地,维持着前倾的姿势,像一尊被骤然抽走灵魂的雕像。刚才那一刻汹涌的情绪瞬间冻结,只剩下冰冷的空洞和难堪。掌心里的矿泉水瓶被捏得彻底变形,冰凉的液体渗出,濡湿了指尖,他却浑然不觉。
“顾先生?顾先生?”林康复师略带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还好吗?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顾清淮猛地回过神,仓促地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情绪。他松开被捏扁的瓶子,用纸巾胡乱擦拭着湿漉漉的手指,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没……没事。林老师,我们继续吧。”
他重新看向自己的右脚踝,目光里没有了刚才的恍惚,只剩下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绝。傅砚辞最后那番警告再次无比清晰地回响在耳边,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他此刻脆弱的心脏。
“再来一组。”顾清淮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冷硬。他不再需要林康复师的鼓励,自己主动地、更加用力地勾起脚背,动作幅度比刚才更大。关节深处传来的酸痛和阻滞感瞬间加剧,痛得他眼前发黑,额角的青筋都隐隐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料。
“顾先生,幅度可以小一点,循序渐进……”林康复师连忙提醒。
“没关系!”顾清淮打断她,咬紧牙关,从齿缝里挤出声音,眼神死死盯着自己颤抖的脚踝,带着一股近乎偏执的狠劲,“我能行!” 他又一次用力压下脚掌,关节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剧烈的痛楚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他死死抠住训练床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因为强忍痛楚而微微颤抖。
林康复师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和额角滚落的冷汗,看着他眼中那股近乎自毁的倔强和狠厉,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默默加强了保护。她不明白是什么让这位温润的影帝突然爆发出如此强烈的、近乎自虐的训练意志,但那份痛苦和决绝,真实得让人心惊。
复健室的灯光惨白,落在顾清淮汗湿的侧脸上。他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痛苦的动作,仿佛要将那个冷漠离去的背影,连同心底翻涌的委屈和不甘,一同碾碎在这机械而痛苦的复健动作里。汗水模糊了视线,关节的酸痛灼烧着神经,唯有傅砚辞那冰冷的警告和最后那无视他存在的眼神,成了支撑他继续这场自我折磨的唯一动力。
他不能变成瘸子。他不能告别舞台。他要证明给那个人看——没有他的“医嘱”,没有他的“关注”,他顾清淮一样能爬出这片“地狱”!
在康悦中心的复健室,顾清淮找到了新的战场。这里没有硝烟,只有冰冷的器械、持续的酸痛和日复一日的枯燥重复。林康复师的温和鼓励,似乎无法触及他心底那根绷紧到极限的弦。
傅砚辞最后的冰冷警告,如同刻进骨子里的鞭痕。而窗外那个无视他存在、冷漠离去的背影,则是点燃绝望柴薪的最后一点火星。他必须加快速度,用更狠的力气,承受更大的痛苦,把失去的时间、萎缩的肌肉、僵硬的角度,统统夺回来!
“顾先生,慢一点!这个角度已经是极限了!”林康复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试图阻止顾清淮近乎疯狂地加大踝关节背伸的幅度。
“不够!”顾清淮的额发被汗水彻底浸湿,一绺绺黏在苍白的额角,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嘶哑的声音,眼神死死盯着自己颤抖的脚踝,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再来!我能行!”
他无视了关节深处传来的、如同韧带被强行撕裂般的尖锐警报,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脚背向上勾去!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骤然冲破喉咙!眼前瞬间炸开一片刺目的白光!剧烈的痛楚如同高压电流,瞬间窜遍全身,让他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猛地从训练器械上向后软倒!
“顾先生!”林康复师惊呼着扑上前想要扶住他。
然而,预想中摔落地面的撞击并未到来。
一只铁钳般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巨大力道,猛地攫住了顾清淮向后倾倒的手臂!那力量极大,捏得他臂骨生疼,硬生生将他下坠的身体拽了回来,粗暴地按在了训练床的边缘!
顾清淮被撞得眼前发黑,剧烈的眩晕和脚踝处爆炸般的剧痛让他几乎窒息。他惊惶地抬起头,撞进一双燃烧着冰冷怒火的眼眸里!
傅砚辞!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在谈事情吗?不是已经走了吗?!
傅砚辞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显然来得匆忙,深灰色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衬衫领口被扯开,露出紧绷的颈线。他高大的身影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将顾清淮完全笼罩在阴影里。那只抓住顾清淮手臂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青筋在冷白的皮肤下虬结暴起,透着一股骇人的力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