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厉南洲那句“日日夜夜”如同滚烫的烙印，灼烧着我的神经，更将我们之间这过于亲密、暴露在千万人视线下的姿势推向了难以承受的顶点。直播摄像头的红光像针尖一样刺着我的皮肤。慌乱如同藤蔓般瞬间缠紧了心脏，我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后退，想要拉开这令人窒息的距离。

可我的身后是冰冷的灶台边缘，身前是他滚烫的、不容置疑的怀抱。我被牢牢地囚困在这方寸之地，进退维谷。无处可逃的窘迫感让我下意识地抬起头，试图用眼神传递一丝抗拒。

视线猝然相撞。

他的眼睛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此刻却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滚烫的渴望与执拗，还有一种……久违的、令我心脏骤然抽痛的熟悉感。就是这一眼，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深处尘封的闸门。

无数个零碎的画面呼啸着涌入脑海：出租屋狭窄厨房里并肩的身影、他笨拙地帮我系围裙时耳尖泛起的红、深夜里共享一碗泡面的氤氲热气、还有那些在油烟气息中交换的、带着暖意的轻吻……那些被刻意掩埋的、属于“我们”的烟火日常，此刻带着鲜明的温度和色彩，汹涌地冲击着现实的堤岸。

太痛了。 这突如其来的怀念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本就摇摇欲坠的防线。

我几乎是狼狈地、心虚地率先移开了目光。再多对视一秒，那些极力压抑的情绪恐怕就要决堤而出，在镜头前彻底失控。

叶舒阳“我、我知道了…”

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猛地转过身，用背脊对着他灼人的视线，仿佛这样就能隔开那汹涌的回忆和现实的压力。手忙脚乱地拉开冰箱门，借着拿鸡蛋的动作掩饰内心的兵荒马乱，

叶舒阳“…我帮你加个鸡蛋吧”！

这干巴巴的话语，像一个拙劣的、转移注意力的借口。

身后，传来一声极轻、却又无比清晰的吸气声。那声音里似乎压抑着某种复杂的情绪——是失落？是无奈？还是被闪躲后的刺痛？

紧接着，禁锢在我腰间的力量骤然消失了。他松开了手。

然而，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并未散去。他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恢复了之前的某种“正常”，却像淬了冰的玻璃，带着一种刻意疏离的冷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赌气：

厉南洲“不用了” 。

他顿了顿，语气平直得像在读说明书，

厉南洲“我在控制饮食，不吃晚饭”。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和疏离，让厨房里刚刚还浓稠得化不开的暧昧气氛瞬间冻结、龟裂。

与此同时，屏幕上那些被核爆级表白炸懵的弹幕，在短暂的宕机后，终于找回了吐槽的节奏，如同冰雹般噼里啪啦砸了过来：

【？？？？？？？？？？？？？？？？？？？？】

【叶舒阳转身了！他躲了！他慌了！他耳朵红得滴血！他不敢看他！】

【‘我知道了，我帮你加个鸡蛋’——啊啊啊这生硬的转折！这拙劣的转移话题！舒阳宝贝你心虚得好明显！】

【厉南洲深吸气那一下，我听到了心碎的声音！松手了！他松手了！委屈大狗勾！】

【‘控制饮食，不吃晚饭’——？？？？？？？？？？？？？？？？？？？？】

【神TM控制饮食不吃晚饭！那你刚才抱着人家日日夜夜地想是想干嘛？！】

【不吃饭，来厨房？来看前男友？来制造核爆级直播事故？厉老师这借口找得能再敷衍点吗？】

【‘我在控制饮食’（冷漠脸）——厉南洲：刚才抱着你说日日夜夜想你的不是我，是鬼上身了：）】

【现在恋综尺度都这么大了吗？直接搞分手后重逢强制爱剧本？还适应男女分开吗？这俩锁死吧！钥匙我吞了！】

【只有我觉得他们俩之前绝对认识吗？这氛围！这闪躲！这熟稔又别扭的互动！‘分手后重逢被迫上同一档恋综’的设定简直绝了！】

【笑死，其它人陪跑实锤！赵梁影帝在客厅擦地板，夏天蓝筹在角落守行李箱，祁月在在撸狗，镜头？不存在的！全给厨房这对‘前任’唱独角戏了！】

【导演：这剧本我没写！但收视率爆了！灯光师！镜头对准厨房！给我怼脸拍！！！】

【……】

我捏着那颗冰凉的鸡蛋，僵在原地，背对着厉南洲，也背对着那块疯狂刷屏的屏幕。冰箱的冷气丝丝缕缕地扑在脸上，却丝毫无法降低脸颊滚烫的温度。那句冰冷的“不吃晚饭”和他刚才滚烫的拥抱、灼热的告白形成了荒诞又刺痛的对比。厨房里只剩下水龙头滴答的水声，以及身后那沉默的、带着复杂情绪的存在感，像一道无形的墙，将我们隔绝在各自的孤岛上。直播还在继续，这场混乱又充满张力的“重逢”，显然才刚刚拉开序幕。

或许是白天那场“厨房核爆”消耗了节目组太多的心力和服务器带宽，当晚的安排异常轻松，几乎等同于自由活动。晚餐在一种微妙又略显疲惫的气氛中结束，众人便各自散去，回到了节目组安排的房间休息。

直到推开那扇贴着我和厉南洲名字的门板之前，我都理所当然地以为，这种打着“恋综”旗号的节目，至少会维持表面上的矜持——嘉宾们理应拥有独立的私人空间。

现实给了我一个措手不及的“惊喜”。

房间宽敞明亮，设施齐全。但问题在于，正中央本该是两张独立的单人床，此刻却被人为地、严丝合缝地……拼在了一起！两张床垫紧紧相依，中间那道象征性的界限消失得无影无踪，变成了一张宽大得有些过分的“双人床”。

罪魁祸首正站在床边，手里还捏着一个枕头，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无辜”和“被当场抓包”的微妙表情。厉南洲看着我瞬间僵住的脸，抢先一步开口，语速有点快，像是演练过：

厉南洲“那个……我在陌生环境真的很难睡着” ，

他晃了晃手里的枕头，试图让自己的理由听起来更充分，

厉南洲“我以为……呃，节目组说今晚没有新嘉宾来了，房间暂时就我们俩……所以我才……”

他顿了顿，目光飘忽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厉南洲“……你不介意吧”？

介意？我现在只想原地躺下。

从飞机落地到现在，行李箱的轮子都没停稳过，就被直接拽进了厨房那片“战场”，经历了一场情感过山车和体力大消耗。此刻，席卷而来的疲惫感如同沉重的潮水，几乎要将我淹没。骨头缝里都叫嚣着酸疼，大脑也停止了运转，只剩下对“床”的无限渴望。

看着他带着点期冀和心虚的眼神，我连质问的力气都提不起来，只是疲惫地摇了摇头，声音带着浓重的倦意：

叶舒阳“随便吧” 。

身体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只想立刻、马上、现在就把自己摔进那片柔软的织物里。

厉南洲似乎松了口气，立刻殷勤起来：

厉南洲“那你先去洗漱！我这就去把摄像机关了” ！

他动作麻利地走向角落的固定摄像机，确认代表录制的红光熄灭，这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