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拖着沉重的步子从浴室洗漱出来,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厉南洲果然已经“收拾”好了。拼在一起的大床铺得整整齐齐,床单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两个枕头并排摆在床头靠中间的位置,看起来……和谐得过分。
然而,最让我眼皮直跳的是——床上只有一床被子!
一床宽大、蓬松、看起来足以覆盖整张“拼接大床”的双人被!
好家伙!这算盘珠子打得,简直要崩到我脸上了!明目张胆,毫不掩饰,生怕我看不出他那点昭然若揭的小心思?
我抱着手臂,凉飕飕的目光精准地射向站在床边的厉南洲,刚想开口质问这“一床被”的离谱操作,
厉南洲“我去洗漱!”
厉南洲像是被我的目光烫到,猛地抓起洗漱包,语速快得几乎咬到舌头。他甚至不敢与我对视,低着头,以一种近乎逃窜的速度,“嗖”地一声从我身边掠过,带起一阵慌乱的风。下一秒——砰!!!浴室门被他用力关上,发出一声巨大而决绝的闷响,仿佛在宣告一个临时的、坚不可摧的避难所的建立。
徒留我站在原地,对着那扇紧闭的磨砂玻璃门,以及床上那床无比刺眼、散发着无声邀请的蓬松大被,陷入了长久的、无言的沉默。
“……”
空气中弥漫着沐浴露的淡淡清香,以及一种名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浓得化不开的尴尬与暧昧。我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看着那张巨大的“床”,再想想门后那个做贼心虚的家伙,最终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走向床边。
算了,天大地大,睡觉最大。至于那床多余的被子……和那个躲进浴室不敢出来的某人……明天再算账吧。
意识在沉睡的边缘沉沉浮浮,身体陷在柔软的床铺里,疲惫得连指尖都不想动一下。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漏进一点模糊的月光。就在这混沌的、半梦半醒的迷蒙间,腰侧猝然传来一阵不容忽视的、滚烫的触感!
一只温热的手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紧紧贴了上来,熨帖着薄薄的睡衣布料,热度几乎要灼伤皮肤。
叶舒阳“厉南洲…”
几乎是本能,睡意瞬间被惊散大半,我下意识地叫出他的名字,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
叶舒阳“别闹了…”
试图将那只扰人清梦的手拨开。
属于厉南洲的气息瞬间将我包围。他身上还带着浴室里湿润的水汽和清爽的沐浴露香味,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熟悉得令人心悸。那只箍在我腰间的手非但没有撤离,反而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执拗,猛地向内收拢!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向他怀中拽去!
叶舒阳“唔”!
猝不及防的拉扯让我低呼出声。
睡意彻底被驱散。黑暗中,我们如同两条被骤然抛掷在一起的绸带,在狭窄的空间里仓促地推拒、纠缠、角力。混乱中,我的后背猛地撞进了两张床垫强行拼合留下的那道缝隙里!坚硬的边缘硌得生疼,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狼狈地卡陷其中,动弹不得。
而厉南洲,则借着这股混乱和我的失衡,如同蓄谋已久的猎人,顺理成章地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他坚实的身体带着滚烫的体温,半压下来,阴影完全笼罩了我。一只手臂有力地撑在我的耳侧,将我牢牢地困在他身下这片方寸之地。另一只手,依然霸道地扣着我的腰,仿佛焊死在那里。
距离近得可怕。他显然没有吹干的头发湿漉漉地垂落下来,发梢凝聚的水珠,一滴,又一滴,带着微凉的触感,精准地砸落在我胸口的睡衣上。那一点湿意迅速晕开,变成一小片深色的印记,而水滴本身的温度,却像带着火星,透过薄薄的布料,烫在皮肤上,一下,又一下……仿佛不是水滴,而是滚烫的钥匙,一下下敲击着锁住我心底深处情愫的、锈迹斑斑的闸门。
心跳如擂鼓,在寂静的房间里震耳欲聋。
我徒劳地抬起手,想推开这具滚烫的、充满压迫感的身体,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近距离。手腕却被他空出的那只手轻而易举地捉住,随即被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道按在了身侧的床单上!
手腕被禁锢的瞬间,我和他之间本就所剩无几的空间被彻底压缩殆尽!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每一次呼吸都不可避免地纠缠着对方的气息——同样的沐浴露清香,却在此刻混合着独属于他的、强势而危险的味道,丝丝缕缕,无孔不入,霸道地侵占着我的感官。
黑暗中,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如同实质般烙在我的脸上。
厉南洲“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厉南洲的声音在极近的距离响起,低沉而沙哑,带着水汽浸润后的磁性,尾音却拖曳着一丝明显的、孩子气的抱怨意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的气息拂过我的唇瓣,激起一阵无法抑制的战栗。
厉南洲“有没有想过我” ?
他重复着白天那个致命的问句,但语气截然不同。不再是镜头前孤注一掷的爆发,而是一种缓慢的、带着审视的、近乎拷问的低语。他的目光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像锁定猎物的兽瞳,直白,热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具压迫感的“考究”意味。
厉南洲“镜头前你不敢说”,
他微微低下头,鼻尖几乎蹭到我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人心的热度,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我的耳膜和心尖上,
厉南洲“那现在呢”?
他的目光扫视着这片被黑暗包裹的、只属于我们两人的绝对私密空间,带着一丝掌控全局的笃定和……引诱。
厉南洲“这里没有别人了”。
叶舒阳“我……”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试图搪塞、转移、甚至否认的词汇,在接触到他那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写满了不容回避的执拗与渴望的眼睛时,都像投入烈火的雪花,瞬间消融殆尽。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在那滚烫的体温和无处不在的气息的包围中,在那一下下仿佛敲在心尖的水滴声里……
我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我对厉南洲,根本说不了谎。
所有的伪装和防御,在他面前,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和他之间,横亘着太多无法磨灭的岁月。那些共同呼吸过的空气,那些共享过的体温,早已将彼此的灵魂烙印得清晰无比。在他面前,任何拙劣的谎言都如同透明的薄纱,刚试图遮掩,便会被他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轻易戳穿,徒留难堪的赤裸。
所以,当他第三次、以这种不容闪避的姿态,将那个滚烫的问题砸向我时——所有的挣扎、掩饰、试图维持体面的念头,都在他那双映着窗外微光、执拗得近乎偏执的眼眸注视下,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