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猛地一缩,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看着他通红的、写满脆弱却强撑着愤怒的眼睛,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怜惜瞬间淹没了所有思绪。几乎是本能地,我抬起手,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想要去触碰他红肿的眼角,想要拂去那挂在睫毛上摇摇欲坠的泪珠,想要抚平那显而易见的伤痛。
然而!
就在我的指尖距离他湿润的皮肤仅有毫厘之遥时,一只带着滚烫体温和湿意的大手,如同迅捷的猎豹,猛地从下方探出!
啪!
一声极轻的闷响。
我的手腕,被他精准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在半空中抓了个正着!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此刻却微微颤抖着,紧紧地箍着我的腕骨,滚烫的掌心紧贴着我的皮肤,传递着他内心尚未平息的惊涛骇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他抓着我手腕,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呼吸依旧急促,胸膛剧烈起伏。那眼神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未散的委屈和愤怒,有被窥见脆弱的羞恼,有执拗的控诉,还有一丝……连他自己或许都未曾察觉的、深藏的、近乎祈求的依赖。
空气里只剩下我们沉重交错的呼吸声,和手腕上那滚烫而固执的禁锢感。
手腕被他滚烫的掌心紧紧箍着,那力道带着未消的委屈和执拗。然而,就在这无声的对峙中,在我以为他会狠狠甩开我或继续控诉时——厉南洲紧绷的身体,却以一种缓慢而决绝的姿态,微微向前倾压。
他那张犹带泪痕、脆弱又倔强的脸,没有回避我僵在半空、被他抓住的手,反而轻轻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依恋,贴上了我摊开的掌心。
湿漉漉的睫毛扫过我的皮肤,带来细微的痒意。他脸颊滚烫的温度,混合着未干的泪痕,毫无保留地烙印在我的掌纹里。这个动作,充满了全然的信任和一种放下所有尖刺后的柔软,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
他抬起通红的眼,透过朦胧的水光,直直地望进我眼底的惊愕与翻涌的心绪。他的声音不再有刚才的愤怒和赌气,而是沉淀了下来,带着一种历经岁月磨洗后的清晰和洞悉一切的真诚,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我尘封的心门上:
厉南洲“叶舒阳”,
他叫我的全名,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厉南洲“我知道的”。
他的嘴唇贴着我的掌心开合,温热的气息喷在敏感的皮肤上。
厉南洲“我一直都知道” 。
他的目光锁住我,不容我有丝毫闪躲,
厉南洲“当年你那么狠心,非要推开我,非要和我分手……不是因为你厌倦了,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人”。
他停顿了一下,喉结滚动,仿佛在压抑翻涌的情绪,声音却更加清晰、更加直白地剖开了那个我们讳莫如深多年的真相:
厉南洲“你是怕…”
厉南洲“你怕那些铺天盖地的舆论会淹没我,怕那些捕风捉影的脏水会泼到我身上,怕我刚出道,根基未稳,就因为和你……因为和我在一起,被贴上‘同性恋’的标签,从此接不到戏,走不上这条路” 。
他的话语如同利刃,精准地切开了我当年自以为是的“保护”,将那颗裹在荆棘下的、鲜血淋漓的真心,赤裸裸地捧到了眼前。
厉南洲“你怕我会被毁掉,怕我会恨你,是不是”?
他的质问没有咄咄逼人,只有沉重的、了然于胸的痛惜。
空气仿佛凝固了。我看着他,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些被我深埋心底、以为无人知晓的恐惧和考量,被他如此精准、如此直白地一语道破,巨大的冲击让我浑身发冷,指尖都在他掌下微微颤抖。
然而,厉南洲接下来的话,却像一道撕裂黑暗的强光,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坚定,彻底将我击溃:
厉南洲“可是叶舒阳…”
他握着我的手腕,将我的手更紧地按在他的脸颊上,仿佛汲取着某种力量。他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一种穿越了漫长分离、未曾熄灭反而更加炽烈的火焰。
厉南洲“比起那些可能的风浪,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所谓前途和名声……”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度,一字一句,清晰地烙印在我的心上:
厉南洲“我更怕你离开我”。
叶舒阳“……”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时间、空间、甚至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里,就在他滚烫的泪水与掌心相贴的温度中,就在他那双盛满了全宇宙星辰般璀璨爱意的眼眸深处——我似乎听到了。
听到了那无声的、震耳欲聋的、比任何誓言都更加深刻的告白。
【那告白不是用耳朵听见的,而是从我们紧密相贴的皮肤、从交缠的呼吸、从共振的心跳中,直接流入了我的灵魂深处:‘因为我喜欢你’。
这份心意,从未因时间和分离而褪色分毫。
‘而你也对我爱意渐深’,你的挣扎,你的闪躲,你此刻眼底的动摇与痛楚,都昭示着你的心从未真正逃离。
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推开我的机会。
‘‘请你,永远陪在我的身旁’。不是请求,是宣告。
‘我会在那些谣言和舆论掀起的滔天巨浪下——’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流言蜚语筑起的铜墙铁壁。
‘不顾一切地,牵住你的手’。
这一次,换我来抓紧你,至死方休。】
这无声的誓言,裹挟着他滚烫的体温和决绝的勇气,如同汹涌的暖流,瞬间冲垮了我内心最后一道摇摇欲坠的堤防。那些压抑了太久的爱意、思念、痛楚和渴望,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沸腾!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眼前这张写满了真挚与坚定的脸庞。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原来,他从未真正离开。
原来,他早已做好了与我并肩对抗整个世界的准备。
掌下,是他温热而真实的生命脉动。眼前,是他跨越千山万水、历经岁月磨砺后,依旧为我亮起的、不顾一切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