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勺晶莹剔透、散发着清甜气息的燕窝粥,悬停在唇边,像一条淬了蜜的毒蛇。
福伯脸上的笑容温和依旧,如同戴着一张精心描绘的面具。那双浑浊眼底深处的冰冷审视,却像针尖般刺着苏枝的神经。母亲笔记本上撕心裂肺的警告在脑中疯狂尖啸:**不要相信任何人!园丁就在身边!他看着你…像看着实验品!**
苏枝全身的肌肉绷紧到了极致,指尖死死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疼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清醒。她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勺子,看着福伯那双布满老年斑却异常稳定的手…那股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泥土和腐朽根茎的冰冷气息,如同毒雾般钻进她的鼻腔,让她胃里残留的灼痛都仿佛被再次唤醒。
不能吃!绝对不能!
她缓缓地、极其虚弱地张开了嘴,喉咙里发出细微的、仿佛被痰堵住的“嗬嗬”声。
“咳…咳咳…”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痛苦地蜷缩,左手却借着咳嗽的掩护,在被子里飞快地、精准地探向枕头下方!那里,藏着昨天苏茂在慌乱中塞给她“防身”的东西——一支伪装成口红、内藏强效麻醉针的微型电击器!二哥说是粉丝送的奇葩礼物,让她拿着玩。
福伯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咳嗽有些意外,但脸上的关切分毫未减。“大小姐,慢点…”他端着勺子的手微微后撤,另一只手作势要轻拍苏枝的后背。
就是现在!
苏枝猛地停止了咳嗽!那双刚刚还涣散痛苦的眼睛,瞬间爆发出凌厉如刀的精光!所有的虚弱和伪装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她藏在被子里的左手如同毒蛇出洞,闪电般抽出那支“口红”,拇指狠狠按下底部的隐蔽按钮!
“滋——!”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尖锐的电流声响起!
一道几乎肉眼难以捕捉的银光,带着微弱的蓝色电弧,从“口红”顶端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扎进了福伯拿着勺子的右手手腕!
“呃啊——!”
福伯脸上的温和面具瞬间崩塌!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痛呼,身体猛地一颤!那只端着碗和勺子的手如同被毒蝎蛰中,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白瓷碗连同里面的燕窝粥“啪嚓”一声摔落在地,碎裂成片,粘稠的粥液四溅!勺子也叮当落地。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右手腕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上面赫然插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尾还在微微颤动!他的左手下意识地捂住右手腕,脸上血色尽褪,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剧烈的、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被看穿的恐慌!
“你…”福伯的声音嘶哑变形,充满了惊怒,“大小姐…你做什么?!”
“做什么?”苏枝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动作迅捷得完全不像一个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人。她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她将那本母亲的笔记本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最后的盾牌,另一只握着“口红”电击器的手稳稳地对准福伯。“福伯,或者…我该叫你什么?”她的声音冰冷,带着彻骨的寒意,“园丁的…好园丁?”
“园丁”两个字如同魔咒,让福伯的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脸上的惊怒迅速被一种深沉的、扭曲的怨毒取代。那温和的管家面具彻底碎裂,露出的是一张被岁月和某种更深沉黑暗侵蚀过的、布满沟壑的狰狞面孔。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枝怀里的笔记本,眼神里充满了贪婪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渴望!
“把…把它给我!”福伯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非人的压迫感,他无视了手腕上的银针,拖着僵硬的右腿(苏枝注意到他靠近时左腿似乎有极其细微的不自然),一步步朝床边逼近!他身上那股泥土混合腐朽根茎的气息陡然变得浓烈刺鼻!“那是…小姐的东西…你不配碰!”
“小姐?”苏枝的心猛地一沉!又是这个称呼!母亲?!她强压着恐惧,厉声道:“站住!再靠近一步,我不介意让你尝尝‘含笑半步癫’的升级版——‘全身麻痹原地升天霹雳针’!”她晃了晃手中的电击器。
福伯的脚步顿住了。他看着那闪烁着危险金属光泽的“口红”,又看看自己手腕上那根麻痹感迅速蔓延的银针,眼神里充满了忌惮。但他脸上的怨毒和疯狂却丝毫未减,反而咧嘴,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呵呵…呵呵呵…”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如同破旧风箱的摩擦,“大小姐…你以为…凭这个小玩意儿…就能对付‘园丁’的造物?”
造物?苏枝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只是一把…快要生锈的…旧钥匙…”福伯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眼神开始涣散,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摇晃,强效麻醉剂开始发挥作用。但他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诡异,越来越…不像人类。“…‘园丁’…无处不在…他…他在看着你…像看着…即将成熟的…最完美的果实…”
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盯住苏枝身后——那面巨大的、镶嵌在墙上的落地镜!他的眼神空洞,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狂热和…臣服?!
苏枝的脊背瞬间窜起一股冰寒!她猛地回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只有她自己苍白惊惶的脸,和福伯那摇摇欲坠、表情诡异的背影。没有别人。
但福伯的视线,却仿佛穿透了镜面,聚焦在某个虚无的点上。他对着镜子,极其轻微地、恭敬地…点了一下头?如同最卑微的奴仆在向主人行礼。
“枝…枝…”福伯的嘴唇极其艰难地蠕动着,声音已经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扭曲的愉悦,“…你的‘纯粹之血’…是…是‘园丁’大人…等了很久很久的…最后的…祭品…”
“他…他来了…”
话音未落,福伯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支撑,直挺挺地向前扑倒!“砰”地一声重重砸在昂贵的地毯上,彻底失去了意识。手腕上那根银针,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房间里死寂一片。只有苏枝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
祭品?最后的祭品?!“园丁”大人?!他来了?!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将苏枝吞没!她抱着笔记本,浑身冰冷,指尖都在颤抖。福伯最后看向镜子的眼神…那诡异的点头…那“无处不在”的低语…像毒蛇般缠绕着她的神经。
“砰!!” 卧室门被猛地撞开!
“枝枝!!”苏繁和苏茂如同两道旋风般冲了进来!苏繁手里甚至还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战术匕首,眼神凌厉如鹰隼,带着毁灭一切的杀意!苏茂则满脸惊恐,手里抓着一个…灭火器?
两人冲进来,看到房间里的景象,瞬间石化!
地上是摔碎的燕窝粥碗和昏迷不醒的福伯。苏枝坐在床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笔记本,脸色惨白如鬼,手里还握着一支奇怪的“口红”,浑身散发着惊魂未定的气息。
“福伯?!”苏茂失声惊叫,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人事不省的老人,“他…他怎么了?!枝枝你没事吧?!”
苏繁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迅速扫过全场。碎裂的碗,昏迷的福伯,苏枝手里的“口红”,她怀中那本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笔记本…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福伯右手腕上那根细小的银针上。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散发的寒气瞬间将房间温度降至冰点!
“他给你下毒?”苏繁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他一步上前,蹲下身,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捏住福伯的下巴,强迫昏迷的他张开嘴。苏繁凑近,极其仔细地嗅了嗅福伯口腔的气息,又看了看他指甲缝里残留的些许燕窝粘液。他的脸色越来越沉,眼神里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显然,他发现了什么!
“大哥…”苏枝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后怕,她指着地上的福伯,又抱紧了怀里的笔记本,语无伦次,“他…他不是福伯!他是…他是‘园丁’的人!他想害我!他说…他说我是祭品…‘园丁’…‘园丁’来了!” 巨大的恐惧让她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园丁’?”苏茂一脸茫然加惊恐,“什么园丁?福伯他…他怎么会…”
“闭嘴!”苏繁厉声喝止苏茂。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和暴戾。他不再看地上的福伯,仿佛那只是一堆肮脏的垃圾。他的目光,沉沉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和沉重,落在了苏枝怀里那本破旧的笔记本上。
“那是什么?”苏繁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沙哑,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笔记本的封面,看到里面的内容。
苏枝的心猛地一紧!母亲的警告再次在脑中轰鸣:**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的哥哥们!** 她下意识地将笔记本抱得更紧,身体微微后缩,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挣扎。
“是…是妈妈的…”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哭腔,“是福伯…不…是那个怪物…他想抢走它…”
苏繁的呼吸似乎停顿了一瞬。他看着苏枝眼中那毫不作伪的恐惧和对他的戒备,看着那本承载着母亲秘密的笔记本…一种深沉的、如同被最亲近之人背叛的痛楚,极其细微地掠过他冰封的眼底。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触犯逆鳞的、滔天的暴怒!
他不再追问笔记本。他猛地转身,对着门外厉声喝道:“来人!”
几个训练有素、气息彪悍的保镖瞬间出现在门口。
“把他,”苏繁指着地上昏迷的福伯,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拖下去。用最高级别的囚禁措施。撬开他的嘴!我要知道他知道的一切!关于‘鸦影’,关于‘园丁’,关于…所有!” 那命令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保镖们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拖死狗般将昏迷的福伯拖了出去,动作粗暴利落。
房间里只剩下兄妹三人。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苏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和心中那丝被妹妹戒备的刺痛。他走到床边,高大的身影带来沉重的压迫感。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苏枝的肩膀安抚,却在半途停住。他看着苏枝依旧紧抱着笔记本、充满戒备的姿态,最终只是沉声道:“枝枝,把笔记本给我。这不是你该碰的东西。”
“不!”苏枝猛地摇头,抱得更紧,眼神倔强而恐惧,“这是妈妈的!是给我的!里面有…有很重要的东西!钥匙…保险柜的钥匙!” 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
“钥匙?”苏繁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死死盯着苏枝怀里的笔记本,又猛地抬头看向苏枝的眼睛,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她灵魂都看穿!“什么钥匙?你知道什么?!”
“我…”苏枝被大哥那骤然爆发的恐怖气场震慑住,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
“嗡——嗡——嗡——”
苏繁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刺耳的铃声打破了房间内紧绷的死寂!
苏繁眉头紧锁,极其不耐地掏出手机。当他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时,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他迅速接起电话。
“说!” 他的声音冰冷压抑。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苏繁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如同被一层寒霜覆盖!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确定吗?”他几乎是咬着牙问。
电话那头再次确认。
苏繁沉默了几秒,周身的气息阴沉得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他缓缓放下手机,抬起眼,目光扫过苏枝和苏茂,最终落在苏枝怀里的笔记本上,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愤怒,更有一种深沉的、仿佛被命运嘲弄的无力感。
他缓缓开口,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苏枝心上:
“老吴的尸体…在警局解剖室…不见了。”
“法医的初步报告显示…他体内…残留着和福伯身上…同源的…神经毒素痕迹。”
“还有…”苏繁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钉在苏枝煞白的脸上,“技术部门恢复了花房火灾前最后几秒的监控碎片…”
“画面里…福伯冲进花房,扑向控制台暗格之前…他回头…对着监控镜头…”
苏繁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
“…笑了一下。”
“然后…他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苏枝的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她屏住呼吸,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到了头顶!
苏繁盯着她,一字一顿地复述,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说——‘游戏继续,小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