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焚

“老狗——！！”

沈云舒的厉啸裹挟着滔天恨意，如同受伤母兽的悲鸣，狠狠撞在刑场冰冷粘稠的空气里，撞得那些残破火把的光焰都为之狂乱摇曳！手中那块染血的“慈安堂”木牌，被指骨捏得咯咯作响，木屑刺入掌心，混合着冰冷的血污，却丝毫压不住那焚心蚀骨的痛！

母亲沈容被活生生钉入帝陵殉葬前绝望的眼神……被拖走时衣角滑落、沾染泥污的半块残玉……无数个被血泪浸透的午夜梦回……此刻被张全那“烧得干干净净”的狞笑彻底点燃！十几年的隐忍、伪装、步步为营，在这瞬间被最原始的杀意烧成灰烬！

她眼中再无半分理智，只剩下被血色浸透的疯狂！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弓弦射出，裹挟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直扑向门口阴影里那个枯瘦佝偻的身影！袖中暗器机簧已然扣死，只待近身便要将其射成筛子！

“别冲动！” 萧锦瑟冰冷如铁的声音骤然响起，如同冰水浇头！她出手更快，在沈云舒暴起的前一瞬，猛地抓住她的后心衣襟，一股刁钻的巧劲向后一带！

沈云舒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扯住！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砖石碎裂声，在她们头顶上方猛然炸开！

刑场入口处，那根支撑着巨大门楣、早已被岁月和血腥侵蚀得摇摇欲坠的粗大石柱，竟毫无征兆地从中断裂、崩塌！数吨重的巨大条石，如同坍塌的山岳，裹挟着漫天呛人的灰尘和碎石，轰然砸落！目标并非她们，而是精准无比地堵死了她们刚刚爬出来的那个狭窄水道出口，以及旁边一大片区域！碎石如同暴雨般溅射，砸在布满血污的石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是机关！张全这老阉狗，早就设下了绝户计！

巨大的烟尘瞬间弥漫开来，遮蔽了视线！断龙石柱倒塌的巨响还在耳中轰鸣，沈云舒被萧锦瑟拽得踉跄后退，堪堪避开崩飞的碎石，心头悚然一惊！若非萧锦瑟那一拽，她此刻已被那崩塌的巨石砸成肉泥，或者被彻底堵死在原地！

张全那张在烟尘中若隐若现的老脸，扭曲成一个极其恶毒的笑容。他等的就是这一刻！趁着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崩塌震骇、视线受阻的瞬间，他那枯瘦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动了！

没有扑向因恨意而暂时失神的沈云舒，他的目标，赫然是刚刚出手救下同伴、此刻身形尚未完全站稳的萧锦瑟！

淬着幽蓝毒芒的长刀，划破弥漫的烟尘，带着一股阴狠刁钻的劲风，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直刺萧锦瑟的肩胛！角度极其毒辣，避开了要害，却足以废掉她一条手臂！刀锋未至，那股腥甜刺鼻的毒药气息已扑面而来！

萧锦瑟瞳孔骤缩！她反应已是极快，身体如同无骨的蛇，猛地向侧面拧转！但张全蓄势已久，速度更快一分！

“嗤啦——！”

锋利的刀尖撕裂了萧锦瑟洗得发白的旧宫装肩头布料，在她光洁的肩胛皮肤上，划开一道寸许长的血口！伤口不深，却瞬间翻卷泛黑！一股钻心蚀骨的剧痛伴随着冰冷的麻痹感，如同毒蛇般瞬间窜向整条手臂！

“呃！”萧锦瑟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角冷汗涔涔而下！身体因剧痛和毒素侵袭而微微一晃！

“杂种！”张全一击得手，眼中爆发出怨毒的快意，枯瘦的脸因兴奋而扭曲变形，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萧锦瑟脸上，声音如同破砂纸摩擦，“当年就该把你和你那下贱娘亲一起扔进火堆里！烧成灰！省得今日碍眼！”

剧痛如同冰冷的火焰灼烧着神经，肩胛处翻卷的黑色伤口传来阵阵麻痹，毒素正沿着血脉飞速蔓延！萧锦瑟的身体因剧痛而微微颤抖，额角的冷汗汇聚成珠，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然而，就在这痛楚和毒素侵袭的顶点，在那恶毒的辱骂如同淬毒匕首刺入耳膜的瞬间，她低垂的眼睫下，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却骤然冻结！

所有的痛楚、愤怒、屈辱，仿佛被一股极致的寒意瞬间冰封、压缩，凝成一点纯粹到令人心悸的杀意！

张全还在狞笑，枯爪般的手紧握着滴血的毒刀，准备趁萧锦瑟毒素发作彻底废掉她。他浑浊的老眼里，倒映着萧锦瑟痛苦摇晃的身影，如同看着一只垂死的蝼蚁。

就是此刻！

萧锦瑟猛地抬起头！那双眼睛，再无半分痛苦或动摇，只剩下万年玄冰般的死寂和一种洞穿灵魂的冰冷嘲弄！

她那只未曾受伤的左手，快得如同突破了时间的桎梏！拇指与食指的指甲，在无人察觉的瞬间，极其隐蔽地划过肩胛处那道翻卷的黑色伤口！殷红的、带着诡异黑气的鲜血，瞬间浸染了她苍白的指尖！

紧接着，那只染血的、带着自己剧毒之血的手指，如同毒蝎的尾针，带着一种优雅而致命的弧度，倏然弹出！目标并非张全的刀，也非他的要害，而是精准无比地抹向他因狞笑而微微凸起的、脆弱的喉结！

指尖那抹混合着自身鲜血和伤口毒素的殷红，在昏暗摇曳的火光下，仿佛带上了一层妖异的光泽！

张全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浑浊的老眼骤然瞪得滚圆，如同见了世间最可怖的妖魔！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对某种禁忌存在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让他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他怪叫一声，如同被烙铁烫到，枯瘦的身体爆发出远超年龄的敏捷，猛地向后一个狼狈的倒纵！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抹向喉结的染血指尖！

“你……！”张全踉跄落地，惊魂未定，枯瘦的手指死死捂住自己的喉咙，仿佛那致命的触感犹在。他死死盯着萧锦瑟那染血的指尖，声音因极度的惊骇而尖锐变调，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胭脂泪？！前朝司药监的禁术‘血引胭脂泪’？！你……你这贱婢怎么会……”

“她还会这个。”

一个冰冷得如同九幽寒泉的声音，毫无征兆地自张全身后响起！带着一种早已等候多时的、残酷的戏谑！

张全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攥紧了他的心脏！他猛地想转身，想格挡——

太迟了！

沈云舒的身影如同撕裂阴影的鬼魅，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潜至他背后！她眼中燃烧着冰冷的血色火焰，方才被萧锦瑟强行压下的滔天恨意，此刻尽数化为最精准、最狠辣的杀招！

她右手闪电般探出！三枚细如牛毛、通体闪烁着妖异深蓝光芒的钢针——“透骨钉”，带着撕裂空气的凄厉尖啸，如同三道致命的蓝色闪电，狠狠钉入张全后颈三处致命要穴！

“噗！噗！噗！”

三声极其轻微、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入肉声！

张全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皮囊，猛地向前一挺！枯瘦的脖颈上，三个细小的针孔瞬间渗出三粒墨黑色的血珠！他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咯咯咯”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怪异声响，眼珠因剧痛和恐惧而暴凸出来，几乎要挣脱眼眶的束缚！

更恐怖的是，那三枚淬了沈云舒独门剧毒的“透骨钉”入体的瞬间，张全裸露在外的皮肤——脖颈、手背、脸颊——皮下如同有无数条细小的黑色毒虫在疯狂窜动！蛛网般的黑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针孔处飞速蔓延开来！那黑线所过之处，皮肤迅速失去光泽，变得如同风干的树皮，透着一种死寂的灰败！

“嗬……嗬……”张全的身体剧烈地痉挛着，毒刀“哐当”一声脱手坠地。他试图抬起枯瘦的手去抓挠那如同活物般蔓延的黑线，却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已失去。透骨的剧痛混合着万蚁噬心般的麻痒，还有那迅速剥夺生机的霸道毒素，让他如同坠入无间炼狱！

沈云舒一步上前，染着血污和烟尘的靴底，带着千钧之力，狠狠踩在张全枯瘦的脊背上！将他如同烂泥般死死踩在冰冷、布满血污和灰尘的石板地上！断裂的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她俯下身，冰冷的眸子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死死钉在张全因痛苦和毒素而扭曲变形的脸上。左手一翻，方才从地上捡起的一柄侍卫遗落的、沾染着暗褐色血渍的短刀，冰冷的刀尖，带着刺骨的寒意，精准无比地抵在了张全那只因恐惧而疯狂转动的眼球之上！刀尖微微下压，冰冷的金属触感让眼球表面瞬间凹陷！

“说！”沈云舒的声音如同从地狱深处刮来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碾碎灵魂的力量，狠狠砸在张全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当年的慈安堂！里面究竟藏着什么鬼？！是谁指使你放火烧死我娘沈容？！又是谁下令将萧锦瑟的娘拖入冷宫折磨至死？！一个字不落！否则……”刀尖又往下压了一分，几乎要刺破那脆弱的眼球薄膜，“我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活殉’！”

剧痛、毒素、冰冷的刀锋、还有那直刺灵魂的、对“活殉”刻入骨髓的恐惧……张全残存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被黑线爬满的脸上，肌肉因极致的痛苦而疯狂抽搐。那暴凸的眼球，死死盯着近在咫尺、闪烁着死亡寒芒的刀尖，瞳孔深处，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在沈云舒那冰冷如实质的杀意和萧锦瑟如同毒蛇般锁定他的目光下，轰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