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

**1. 期末的墨香**

一月的教室弥漫着打印试卷的油墨味。林媞握着保温杯，看沈幕在讲台上分发数学模拟卷。他走过她桌边时，一枚银杏书签从指间滑落，恰巧盖住她卷子上的填空题。

“押题重点。”他压低声音，书签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在日光灯下泛着淡金。

后排男生起哄：“沈老师开小灶啊！”沈幕耳根泛红，粉笔头精准砸中闹得最凶的男生：“第17题要用余弦定理，某些人上次扣了12分。”

林媞摩挲着书签上的凸起——那不是印刷墨迹，而是用针尖刻的辅助线示意图。她突然想起化疗时枕边那本《几何原本》，页眉处总有铅笔写的批注，如今才认出是沈幕的字迹。

##**2. 夜自习的烛光**

寒流撞停变电站那晚，高三教学楼却亮起星星点点的光。同学们纷纷打开手机照明，白光在课本上投下晃动的影。

“别动。”沈幕忽然倾身过来，指尖擦过林媞的太阳穴。他取下她夹在刘海上的迷你手电筒，用透明胶带固定在桌角：“这样光照更均匀。”

黑暗放大了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当林媞第三次揉眼睛时，沈幕推来半块巧克力：“你血糖低了。”锡纸包裹的糖果上刻着银杏叶脉络，和她药盒里的锡纸星星如出一辙。

烛火突然摇曳——是陈悦点燃了生日蛋糕剩余的蜡烛。十几簇光晕里，沈幕的侧影在墙上无限放大，他正悄悄把林媞的冷水杯换成温热的豆浆。

##**3. 羽绒服里的春天**

期末晨跑时，林媞的围巾被风吹散。沈幕追着那条灰金交织的织物穿过操场，却在捡到时突然蹲下身——剧烈咳嗽让他单薄的肩膀颤抖如落叶。

校医室窗台晒着三罐新腌的银杏果。沈幕躺在诊疗床上输液时，林媞看见他锁骨的淤青：是背她雪夜行走时被背包带勒出的伤痕。

“只是感冒。”他试图用没扎针的手藏起病历，纸页却露出“过度疲劳”的红色印章。

林媞把围巾重新绕上他脖颈，指尖无意触到颈动脉的跳动。沈幕忽然抓住她手腕，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额头：“好像有点发烧...”

窗外寒风呼啸，他滚烫的皮肤下却藏着一个小春天。

##**4. 广播站的故障**

校园广播站征召新年寄语播音员那天，控制台突然串频。林媞对着麦克风练习的稿子，变成全教室公放的清澈男声：“...希望明年春天，能和她看第一片银杏叶发芽...”

电流杂音淹没了后半句。同学们哄笑着寻找声源时，林媞看见广播站玻璃窗后晃过靛蓝色围裙——是校园祭咖啡摊的制服。

故障修复后，沈幕的声音恢复平稳：“下面是高二三班点播的《冬眠》。”旋律流淌时，林媞的铅笔在稿纸角落反复描画同一个音节：那是他刚才说“她”字时，电流里的一声颤音。

##**5. 解冻的纽扣**

期末最后一门结束，沈幕在空教室堵住林媞。他摊开的掌心里，那颗铜纽扣已被摩挲得锃亮：“新年礼物。”

纽扣背面新刻了极小的数字：7.32。林媞想起那是7号银杏树的围栏编号。

“我报了医大自主招生。”沈幕突然说，“虽然保送错过了...”

窗外传来铲雪车的轰鸣。林媞将纽扣按在心口，听见冰棱从屋檐坠落的脆响。少年们呼出的白气在玻璃窗上交融，映出窗外老银杏的枯枝——积雪正在消融，枝桠深处萌动着肉眼可见的绿意。

##**6. 未完的休止符**

寒假第一天，林媞在信箱发现无署名的明信片。朝阳区的邮戳，图案是协和医院老楼前的银杏大道。背面写着：

「复诊日我等你

——7:32AM的站台见」

她抱着明信片奔到窗前。晨光里，沈幕正仰头站在7号树下，脖颈绕着那条灰金围巾。他看见她时举起保温杯，呵出的白气团成心形。

冰柱融水从檐角滴落，敲出轻快的节奏。林媞忽然想起化学课学过的概念：有些反应需要漫长冬眠，只为在解冻刹那，迸发出照亮整个周期的光。

（深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