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黑暗如同粘稠的潮水，包裹着叶屿的意识。没有时间感，没有空间感，只有一片虚无的混沌。偶尔，会有破碎的、灼热的画面如同闪电般刺破黑暗：冰冷的针头刺入皮肤，仪器单调的嗡鸣，白大褂模糊的身影，还有……那只浸泡在容器里、手背上烙着“17”的苍白断手！每一次闪现，都伴随着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和窒息般的恐惧，让他沉沦的意识本能地想要蜷缩、逃离。
不知过了多久，那令人窒息的黑暗边缘，似乎传来模糊的、扭曲的对话声，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
“……同源震荡……确认无疑……虽然短暂……”一个冰冷、带着金属质感的男声。
“……浪费！直接抽离！融合……我的‘熔炉’……能承受……”另一个暴躁、如同熔岩翻滚的声音道。
“……急躁……标本状态……不稳定……核心创伤……诱导失败……强刺激……损毁风险……”一个声音平静的分析道。
“……‘温和’？哈！……‘逆秩枢’的造物……都没能……碾碎他……这点刺激……死不了……”一个声音大声咆哮着
“……投放……棋子……BPA……内部……观察……‘新血’……更……‘温和’……”冰冷的声音，断断续续
“……哼！……三个月……没有进展……我的方法……”男声不满道
“……共识……观察期……”一个男声一锤定音。
声音渐渐远去，再次被无边的黑暗吞噬。只有那句“投放……棋子……BPA……‘新血’……”，如同烧红的铁钉，深深楔入叶屿混沌的意识深处，留下一个模糊却滚烫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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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血”训练营，深夜。
营房区一片死寂，只有呼啸的山风和远处哨塔探照灯扫过的光柱。江屿川并未入睡。他站在教官宿舍狭小的窗前，指间夹着一支燃到一半的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窗外是冰冷的训练场，他的目光却穿透黑暗，落在远处那排新学员营房中的某一间——凌影的宿舍。
白天凌影那近乎本能的战斗反应和过分的平静，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这种程度的素养，绝不可能是什么“庄稼把式”。他需要答案。
掐灭烟头，江屿川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离开宿舍，避开巡逻的卫兵，几个起落便来到了凌影所在的营房窗外。窗户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他屏息凝神，将感知提升到极致，捕捉着室内任何细微的动静。
没有鼾声，没有梦呓，甚至连平稳的呼吸声都微弱得几乎不存在。里面的人，要么睡眠习惯异于常人，要么……根本没睡！
就在这时，极其轻微的“咔哒”一声，像是极精密的锁具被开启的声音，从营房内部传来！紧接着，是几乎无法察觉的衣物摩擦声和脚步声，目标……是营房的后门！
江屿川眼神一凛！果然有问题！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绕到营房后方阴影处。
后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穿着黑色紧身夜行衣的身影如同狸猫般滑了出来，正是凌影！他警惕地四下扫视，动作轻灵迅捷，与白天判若两人。确认无人后，他迅速融入阴影，朝着营区边缘存放废旧器械和档案资料的仓库方向潜行而去。
江屿川如影随形，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隔着数十米的距离，远远缀着。凌影的潜行技巧相当专业，路线选择刁钻，完美避开了所有固定岗哨和巡逻路线，显然对营区布局了如指掌。
凌影的目标果然是那间半废弃的旧仓库。他如同壁虎般攀上仓库侧面的通风管道，用某种工具熟练地撬开一个锈蚀的栅格，无声无息地钻了进去。
江屿川没有跟进去。他潜伏在仓库外一个堆满废弃轮胎的角落阴影里，如同最有耐心的猎豹，静静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仓库内没有任何光亮传出，也没有任何异常的声响。凌影在里面做什么？查找什么？
大约半小时后，通风口的栅格再次被轻轻挪开。凌影的身影敏捷地钻出，小心地将栅格复原。他落地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警惕地再次环顾四周，甚至朝着江屿川藏身的阴影方向多看了几眼，仿佛有所感应。
江屿川屏住呼吸，肌肉微微绷紧。
凌影似乎并未发现异常，他迅速整理了一下夜行衣，再次融入黑暗，沿着原路返回营房。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直到凌影的身影消失在营房后门，江屿川才缓缓从阴影中走出。他走到凌影攀爬过的通风口下方，借着月光，仔细查看。栅格复原得很好，但边缘细微的撬痕和指印无法完全抹除。他又抬头看了看仓库的窗户，里面一片漆黑。
这个凌影，深夜潜入存放废旧档案和淘汰装备的仓库……他想找什么？旧档案？淘汰的武器部件？还是……这个仓库里，藏着连他这个教官都不知道的秘密？
江屿川的眼神越发深邃。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凌影的目的，必须查清。他转身，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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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A总部外，第七区暗巷。
浓重的夜色和劣质霓虹招牌的光污染，将这条狭窄的后巷切割成光怪陆离的碎片。空气中弥漫着垃圾腐烂的酸臭和廉价化学品的刺鼻味道。这里是情报掮客、黑市商人和边缘执行官的灰色地带。
苏妄言穿着一件不起眼的连帽衫，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斜靠在潮湿斑驳的墙壁上，指间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巷口。何无虞则隐在更深的阴影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镜片偶尔反射一丝冰冷的微光。
一个穿着油腻皮夹克、眼神闪烁的矮胖男人，外号“鼹鼠”鬼鬼祟祟地溜进巷子，看到苏妄言，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凑过来。
“苏爷！您要的消息，有眉目了！” 鼹鼠压低声音，带着邀功的急切，“‘遗忘海’那个B级新污染点的情报源头，查到了！是‘黑潮’酒吧的老鬼放出来的！说是有个出手阔绰的神秘客人，指名要清理那片海域的一个‘小麻烦’，报酬高得吓人！老鬼觉得就是个普通B级单子，就挂出来了！”
“神秘客人？” 苏妄言的声音从帽檐下传出，带着一丝玩味，“男的女的？长什么样？特征？”
“不知道啊苏爷！” 鼹鼠苦着脸，“老鬼嘴严得很，就说那人裹得严严实实，声音用了变声器，交易用的也是不记名信用点！但有一点……” 他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老鬼说，那神秘人临走时，掉了个东西，他捡到了……是个金属片，上面……刻着个数字，‘17’！”
17！
阴影中的何无虞，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苏妄言搭在墙上的手指也瞬间收紧！
“东西呢？” 苏妄言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在老鬼那儿！他当个稀罕玩意儿收着呢！说那金属片材质特殊，不像普通货色……” 鼹鼠话还没说完。
突然！
“咻——！”
一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声！
一道乌光从巷子另一头的高处阴影中闪电般射向鼹鼠的后心！速度快得惊人！
“小心！” 何无虞的低喝与他的动作同时爆发！他猛地从阴影中扑出，一把将鼹鼠拽倒在地！
“噗嗤！” 乌光擦着鼹鼠的肩膀掠过，深深钉入他刚才靠着的墙壁！赫然是一枚造型奇特、泛着幽蓝光泽的三棱梭镖！尾部还在微微震颤！
“啊！” 鼹鼠吓得魂飞魄散，瘫在地上屎尿齐流。
“有埋伏！走！” 苏妄言反应极快，瞬间判断出梭镖来源方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两把造型奇特的、如同柳叶般的飞刀，甩手就朝着偷袭方向射去！同时一把抓起瘫软的鼹鼠，将他推向何无虞方向！
何无虞默契地接住鼹鼠，看都没看，拖着他如同拖麻袋般迅速退向巷子另一头的出口！他的动作看似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每一步都精准地卡在阴影和障碍物后，让可能的后续攻击难以锁定。
“叮！叮！” 苏妄言的飞刀被黑暗中射出的另外两枚梭镖精准拦截，爆出两团火花！
偷袭者没有现身，高处的阴影中传来一声模糊的冷哼，随即是快速远去的、如同猫科动物般轻盈的脚步声。
苏妄言并未选择追击，他身形一闪，迅速退至何无虞身旁。三人没有丝毫迟疑，动作利落地撤离暗巷，身影很快融入第七区那如同迷宫般错综复杂的建筑群中，转眼便消失不见。
安全屋内。
鼹鼠瘫在椅子上，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气。何无虞检查了他肩头的擦伤，确认只是皮外伤，苏妄言则拿着一个便携扫描仪，仔细扫描着鼹鼠沾满污垢的衣服和身体。
“苏……苏爷……何爷……多谢救命……” 鼹鼠带着哭腔。
“少废话。” 苏妄言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那个‘17’号金属片，老鬼的‘黑潮’酒吧在哪？具体位置！还有，他一般什么时间在？”
“在……在‘齿轮’区，地下三层，‘锈蚀齿轮’招牌后面……” 鼹鼠结结巴巴地说，“老鬼……他……他一般下午三点到凌晨三点在店里……”
“知道了。” 苏妄言收起扫描仪，确认鼹鼠身上没有被留下追踪器，“钱会打到你老账户。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否则……” 他没说下去，但眼中的寒光让鼹鼠打了个哆嗦，连连点头。
打发走鼹鼠，安全屋内只剩下苏何二人。
“‘17’……” 何无虞看着苏妄言，清冷的眸子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叶屿最后的信息碎片里，只有‘陷阱’、‘超S级’、‘海域异常’。没有提到任何数字。这个‘17’……从哪来的？和那个神秘客人有关？还是……指向别的？”
苏妄言靠在墙上，把玩着那枚从墙上拔下来的幽蓝梭镖，眼神晦暗不明：“不知道。但直觉告诉我，这个‘17’，是条大鱼！而且……” 他掂了掂梭镖，“刚才那家伙，身手不赖。像是专门处理‘尾巴’的清洁工。我们刚摸到‘17’的边，灭口的就来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17’这个线索，非常重要，重要到有人不惜在BPA眼皮底下灭口。” 何无虞的声音冰冷，“老鬼和那个金属片，是下一个目标。”
“所以，我们得赶在清洁工再次‘打扫’之前，” 苏妄言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眼中跳动着中二和疯狂混合的光芒，“去‘黑潮’酒吧，找老鬼‘喝一杯’！顺便看看那个刻着‘17’的宝贝疙瘩！”
他看向何无虞：“老何，禁令是死的，人是活的。江队被困在鸟笼里，叶屿生死不明……这‘17’的线索，咱们查定了！大不了，再关三个月禁闭！”
何无虞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整理了一下袖口，将几支强效治疗针剂和神经干扰弹装进特制的腰带夹层。行动，就是他的回答。
夜色更深。第七区的暗巷中，新的猎手已经悄然出动，目标直指“锈蚀齿轮”后的秘密。而刻着“17”的金属片，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将三方势力——BPA的追查者、神秘的灭口者、以及远在“回声”中心昏迷的叶屿——悄然串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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