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天空蓝得近乎透明,烈阳将云絮炙烤得蓬松怒绽。
宋鹤衍站在人潮汹涌的十字路口,看着行人如提线木偶般按既定轨迹流动,唯有自己的影子在灼热的地面上拧成无解的结。
那个改变命运的周六,手机震动时他正与好友调侃下周的篮球赛。
猩红的倒计时数字突然在视网膜上炸开,柏油马路开始像融化的沥青般扭曲变形。
恍惚间他听见机械女声在耳蜗深处回荡:"叮咚!亲爱的玩家,欢迎来到规则之外的乐园。"
冰凉的黑色信封贴着掌心滑落,烫金文字在月光下渗出诡谲的微光:「致宋鹤衍玩家:当钟摆第七次划过子夜线时,未完成剧目者将永远谢幕——」
电梯门无声滑开的瞬间,他看见月光像液态汞般从门缝倾泻而出。清瘦少年立在轿厢角落,苍白的皮肤下隐隐透出淡青色血管,仿佛一尊被遗忘在博物馆的东方瓷器。当那双琥珀色瞳孔转来时,宋鹤衍错觉有冰锥沿着脊椎缓缓爬升。
"要进来吗?"少年声音里带着陈年雪松的冷冽。等反应过来时,宋鹤衍发现自己已经踏入这个散发着檀香与危险气息的密闭空间。
"夏旭。"对方递来的名字像柄未开刃的刀。
"宋鹤衍。"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回应,却在心里竖起所有警戒线——这人的温柔表象下,分明藏着将猎物诱入陷阱的耐心。
电子音突然刺破寂静:"恭喜触发「命运纺线」成就!"猩红字迹在虚空中扭曲成五小时的生命馈赠。夏旭闻言轻笑,从大衣内侧取出鎏金怀表,表链垂落的弧度宛如绞索。
"你的异能是什么?"怀表盖弹开的咔嗒声让宋鹤衍后颈汗毛倒竖。
"我连这里用金币还是冥币都不知道。"他强撑着玩笑,却在对方骤然逼近时看清表盘里游动的黑影——那分明是缩小版的自己正在尖叫。
夏旭忽然用表链缠住他手腕:"宋小朋友,乱碰别人怀表的话..."冰凉的金属贴上脉搏,"会看见不该看的东西哦。"
当系统开始宣读规则时,宋鹤衍终于明白这个世界的恶意。那些所谓"副本"根本是精心设计的刑具,每个BOSS都是被规则异化的囚徒。而夏旭摩挲怀表的动作,让他想起猛禽梳理羽毛时的从容。
"你小名叫什么?"夏旭突然发问,月光在他睫毛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你猜。"宋鹤衍下意识反击
怀表齿轮突然疯狂转动,轿厢灯光开始频闪。在明灭的间隙里,他看见夏旭身后浮现出无数个自己的镜像,每个镜像的胸口都插着相同的鎏金怀表
“警告——副本载入中。”
系统的声音冰冷而遥远,仿佛从深海传来。黑暗吞噬了他,又在一瞬间将他吐回人间。
睁开眼时,他穿着校服,坐在教室里
窗外是虚假的黄昏,橘红色的光斜斜地切进窗户,将课桌分割成明暗两半。走廊上传来黏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拖着湿透的芭蕾舞鞋,在瓷砖上留下蜿蜒的水痕
“啪嗒、啪嗒、啪嗒……”
宋鹤衍的喉咙发紧。
这时,后门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夏旭歪着头看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惊不惊喜?我们一个副本。”
他的校服领口系着一根褪色的蓝丝带,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某种隐秘的标记。宋鹤衍注意到他的右手小指有一道新鲜的伤扣边缘整齐,像是被纸划的
“你吓到我了。”宋鹤衍皱眉。
夏旭只是笑,伸手拽他:“走。”
“去哪?”
“找线索。”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像在谈论一场游戏,“还是说……你想永远留在这儿?”
艺术楼的电梯在他们踏入的瞬间陷入黑暗按钮全部熄灭,只剩下猩红的楼层数字在跳动——**3、5、3、5……
“4”消失了
宋鹤衍盯着显示屏,喉咙发干:“你看……”
夏旭没有回答,只是突然压低声音,像是怕惊扰什么:
“规则第一条——当第四层消失时,必须面朝角落,背诵乘法表。”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有什么东西,正从电梯顶部爬过。
不锈钢厢壁倒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湿漉漉的长发垂落,在金属表面拖出蜿蜒的水痕。宋鹤衍的呼吸凝滞,后颈的学分条形码开始发烫——原本的“87”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变成“86.3”。
“别看镜面反射。”夏旭猛地拽住他的手腕,但已经晚了。
宋鹤衍在电梯门的倒影里,看见一个被刮花脸的女生——她穿着芭蕾舞裙,青紫色的小腿裸露在外,像一具泡涨的尸体,正贴在他的背后。
电梯剧烈震颤,随后猛然下坠。
失重感中,宋鹤衍撞进夏旭怀里,闻到他衣领上的铁锈味。在彻底坠入黑暗前,他看见轿厢顶部扒着五根惨白的手指——指甲缝里嵌着暗红色的蜡油。
灯光重新亮起时,他们站在一条铺着暗红地毯的走廊上。
宋鹤衍的后颈灼痛难忍,学分已经跌至“73”,而夏旭的数字变成了鲜红色的“79”。
走廊尽头,一块金属告示牌无声浮现。
《芭蕾舞团守则》
1. 禁止穿红色舞鞋
2. 训练时间:~~18:00-18:30~~ →
19:00-19:30
3. 听见哼唱声时,必须……
第三条规则被血迹模糊,无法辨认。
舞蹈教室的门无声洞开,十二面落地镜将月光折射成破碎的蛛网。宋鹤衍踩到地板上的某种粘稠液体——混着碎蜡油的暗红痕迹,从更衣室一路拖拽到中央把杆处。
镜面上用口红涂改着时间表,所有“8”都被划掉,改成了“9”。
钢琴房突然响起《天鹅湖》序曲。
原本空无一人的把杆旁,十二个镜中倒影同时踮起脚尖。
她们的足尖鞋渗出鲜血,在地板上敲出黏腻的节拍。
宋鹤衍的血液冻结。
某个镜中人的动作慢了半拍——那是个扎着蓝色缎带的女孩,她的脖颈以不可能的角度向后折断,却仍在跟着音乐旋转
当女孩转到第七圈时,所有镜子突然映出同一幅画面
1999年的毕业合照
站在C位的女孩胸口系着和夏旭一模一样的蓝丝带
钢琴声戛然而止
宋鹤衍的学分暴跌至“70”,而夏旭正死死盯着他的后背
他缓缓转身
把杆上坐着一个穿旧式舞裙的女生
她悬空的小腿布满淤青,脚边散落着几根染血的蓝色丝带
“你们也讨厌我吗?”
她的声音像生锈的八音盒,伸手去够宋鹤衍的学分条形码时,露出腕部深可见骨的割伤——伤口上残留着红色蜡液,正是规则表上修改字迹用的那种
夏旭突然吹灭了窗台的蜡烛
黑暗降临的瞬间,走廊变成了无尽回廊,每扇门上都浮现出血手印组成的数字
女孩发出凄厉的哭嚎,身体像烧毁的胶片般扭曲。而那些镜中倒影
一个接一个地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