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

停尸房的金属门在磁卡插入时发出垂死般的呻吟。夏旭踹开门的瞬间，寒气像实体般扑出来，在两人睫毛上结出白霜。宋鹤衍的呼吸在面前凝成雾团，紫外线手电照出空气中漂浮的某种絮状物——像是霉菌，又像是皮肤碎屑。

　　"欢迎来到地狱的冰箱。"夏旭搓着手臂上暴起的鸡皮疙瘩，战术靴踩碎地板上厚厚的冰晶。停尸房比想象中大得多，三排不锈钢冷藏柜像墓碑般整齐排列，每个抽屉把手都挂着泛黄的名牌。

　　宋鹤衍的太阳穴突然刺痛——他的"时间感知"被动技能自行触发。视野边缘浮现出半透明的重影：2012年的停尸房灯火通明，几个穿手术服的人正匆忙将某具尸体推进最里间的密室；2018年的版本则遍地血迹，年轻些的陈明警察跪在地上收集心脏碎片。

　　"你脸色像死人。"夏旭扶住突然摇晃的宋鹤衍，手套接触到的皮肤冷得像大理石。

　　宋鹤衍摇摇头甩开幻象，手电光束扫过最近的冷藏柜。B-17抽屉的名牌让他瞳孔收缩——"夏旭，2023.11.29"。不仅名字完全一致，连编号都与夏旭的玩家ID后四位相同。

　　夏旭的匕首当啷掉在地上。"这他妈不好笑。"他抓住把手猛力拉开，冷雾散开后，两人同时僵住了。

　　不锈钢台面上躺着个和夏旭一模一样的人。同样的战术服，同样的断指，甚至右眉骨上的旧伤疤都分毫不差。唯一不同的是尸体胸口呈Y字形切开，里面空空如也。

　　"规则八。"宋鹤衍读出突然浮现在尸体上方的血字："不要相信你看到的自己。"字迹像有生命般蠕动，最后变成指向房间深处的箭头。

　　夏旭颤抖着触碰尸体的脸，指尖刚碰到皮肤，整具躯体就塌陷成灰白色粉末。粉末中露出张被冻硬的照片：七个穿白大褂的人围在手术台旁，台上绑着的正是夏旭的"尸体"，而主刀医生举着的心脏上，清晰可见陈明的签名烙印。

　　"这是...什么邪教仪式？"夏旭的声音嘶哑得不像是自己的。

　　宋鹤衍已经走向下一个目标。A-13抽屉名牌写着"宋鹤衍"，但拉开后只有一团纠缠着的手术缝合线和半本烧焦的日记。日记残页上的字迹让他浑身发冷——那分明是他自己的笔迹。

　　"2012年6月17日：主任说第七例移植必须今晚完成...陈明终于妥协了...但那些患者真的自愿吗..."

　　"2018年11月29日：我错了...仪式根本停不下来...陈明在哪里..."

宋鹤衍猛地合上抽屉。抽屉内部传来指甲抓挠声，接着是轻柔的哼唱，旋律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

　　他们循着血箭头的指引来到最里间的密室。门锁需要七位数密码，夏旭试着输入0617201（6月17日加上204诊室倒序），门栓咔哒弹开。密室内温度更低，墙上挂满监测仪器，中央手术台边摆着七个玻璃罐，每个罐子里漂浮着一颗心脏。

　　"看这个。"宋鹤衍指向贴在罐子底部的标签。每张标签都标注着日期和姓名：2006.12.03、2012.6.17、2018.11.29...最新那个罐子标签空白，但已经装了半罐淡黄色液体。

　　手术台正上方的排气扇突然自行转动，投下一圈圈旋转的光斑。光斑组成一个倒五芒星图案，而他们正站在图案中心。夏旭突然抱住头跪倒在地，眼球布满血丝："有东西...在我脑子里说话..."

　　宋鹤衍的"时间感知"技能再次爆发。三个时空的场景同时叠加在视网膜上：2012年的主任医师正在这里进行非法器官移植；2018年的陈明警察在此割开七名医护人员的胸膛；而现在，手术台下的暗格正在渗出新鲜血液。

　　他强忍头痛撬开暗格，里面是台老式投影仪。按下开关后，对面墙壁显现出模糊的影像：年轻版的陈明被绑在手术台上，主任医师俯身在他耳边说着什么。接着画面切换，同一个房间，穿警服的陈明将手术刀刺入主任医师的眼窝，而角落里，七个穿病号服的身影正在鼓掌。

　　投影最后定格在一张建筑蓝图上。仁爱医院的平面图被红笔画成七芒星，每个顶点都标着日期：2006、2012、2018...以及今天的日期。宋鹤衍数了数红线连接处——正好是十三条主要通道。

　　"整个医院就是个巨大的仪式场。"他声音发紧，"每六年用七条人命献祭，十三条通道代表十三条规则...而今晚就是下一个轮回。"

　　夏旭突然抓住他肩膀："那个警察...陈明...他既是受害者又是凶手？"

　　话音未落，所有冷藏柜同时弹开。几十具尸体直挺挺坐起来，它们胸口都开着洞，每张脸都在笑。宋鹤衍注意到这些尸体虽然性别年龄各异，但都有相同特征——要么缺半截小指，要么戴着和他一样的金属框眼镜。

　　"规则九！"夏旭指着突然出现在手术台上的血字："当尸体醒来时，不要呼吸不要眨眼。"他立刻屏住气，但已经晚了——最靠近的那具尸体已经转过头，空洞的眼窝对准了他们。

　　宋鹤衍抓起投影仪旁的幻灯片盒砸向电闸。黑暗降临的瞬间，他拽着夏旭滚到手术台下。尸体们发出高频啸叫，但奇迹般地没有靠近。借着通风扇转动的间隙光，宋鹤衍看到地板上刻着细小的符文——正是这个保护圈暂时阻挡了它们。

　　"我们得回二楼。"他在夏旭耳边极轻地说，"陈明提到过'她'...那个在204诊室日志里写'你答应过我的'的人..."

　　尸体群突然安静下来。接着是靴子踏在冰面上的脆响。穿警服的陈明出现在门口，腐烂的那半边身体正在簌簌掉落蛆虫。他正常的那只手举着警用配枪，但枪口对准的是自己的太阳穴。

　　"时间...不多了..."陈明的眼球在颅骨窟窿里转动，"她在等...第七个..."

　　枪响了。但不是对着他自己——子弹击碎了装着心脏的玻璃罐。黄色液体喷涌而出，接触空气后立刻燃烧起来。火焰中浮现出七个模糊的人影，它们手拉手围住尸体群，开始某种诡异的舞蹈。

　　"跑！现在！"宋鹤衍趁机拉着夏旭冲向侧门。穿过门框时，夏旭突然惨叫——他的左臂像被无形利刃划过，出现与停尸房"尸体"完全相同的Y字形伤口，但没有流血，只有黑色粉末从切口处飘散。

　　他们跌跌撞撞跑上楼梯，背后传来冷藏柜接连关闭的闷响。二楼的灯光比之前更暗了，墙上的肉粉色物质现在已经蔓延到天花板，像呼吸般规律起伏。

　　204诊室的门大开着。绿光变成了令人不安的暗红色，诊床上坐着个穿护士服的女子——如果那能称之为"坐"的话。她的腰部以下与床单融为一体，脊椎扭曲成S形，长发垂落遮住面孔，正用长满鳞片的手指翻动那本被血浸透的日志。

　　"林护士长..."宋鹤衍认出了她胸前的名牌，"2012年那晚的值班护士。"

　　女子缓缓抬头。长发分开的瞬间，夏旭差点呕吐——她没有脸，原本该是五官的位置只有平滑的皮肤，上面用缝合线歪歪扭扭地绣着四个字：我自愿的。

　　"陈明...说谎..."她的声音直接从腹腔传出，"第七个...必须...自愿..."

　　护士长突然撕开自己的护士服。胸腔里没有心脏，只有团蠕动的黑色物质，表面浮现出陈明的面容。她"看"向夏旭的伤口："你...已经...开始了..."

　　宋鹤衍的"时间感知"技能第三次触发。这次他清晰看到2012年那晚的场景：林护士偷偷替换了麻醉剂，试图阻止主任的实验；年轻陈明在胁迫下参与手术；而第七个"自愿者"竟然是...

　　"是你。"宋鹤衍难以置信地望着护士长，"你替换了真正的第七个患者，用自己顶替..."

　　护士长突然剧烈抽搐，黑色物质从她胸腔爆出，在空中组成新的规则："第十条：找到真正的自愿者，献祭才能停止。"

　　整栋医院开始震动。墙皮大面积剥落，露出后面由血管和神经组成的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