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裹着桂花香漫过校园,细碎的金黄花瓣落在喻听澜的实验报告封面上。他抱着一摞纸匆匆穿过林荫道,鞋底碾过干枯的银杏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刚拐过拐角,手腕突然被人轻轻拽住,力道不重,却让他下意识地顿住脚步。
岑照野斜倚在斑驳的树干上,指尖转着一片边缘微卷的银杏叶。阳光透过层叠的枝叶落在他肩头,把浅灰色的卫衣染出暖调。“物理实验室缺个助手,”他晃了晃叶子,眉梢扬起的弧度和高中时如出一辙,“你不是念叨着要补学分?”
喻听澜的目光掠过他手腕上若隐若现的银手链——那是高三毕业时班级定制的纪念品。他别开眼,指尖攥紧报告边缘:“我自己能找到。”话音刚落,就看见岑照野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崭新的A4纸上,“喻听澜”三个字旁边,“岑照野”的名字用加粗黑体印着,油墨似乎还带着潮气。
记忆突然被拽回高三最后一场模拟考。闷热的午后,他趴在草稿纸上假装演算,笔尖却不受控制地在纸角反复描摹那个名字。直到监考老师敲了敲桌子,他才惊觉纸上早已爬满“岑照野”的笔画。此刻看着名单上并排的两个名字,他喉结微动,转身往实验室走:“什么时候开始?”
实验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映着金属操作台冷硬的光泽。喻听澜低头调试粒子对撞机模型,余光却总忍不住飘向身旁的人。岑照野俯身调整参数时,后颈的碎发轻轻扫过他手背,带着洗发水清冽的香气。“手抬高两厘米,”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呼吸擦过喻听澜的手腕,混着薄荷糖的凉意,“不然磁场会偏移。”
“当啷——”镊子突然从指尖滑落,砸在台面上的声响惊飞了窗外梧桐树上的麻雀。喻听澜慌忙去捡,却撞翻了旁边的烧杯,岑照野伸手扶住杯身,指尖触到他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到般缩回手。空气里弥漫着仪器运转的低鸣,还有他快得离谱的心跳声。
深夜的实验室只剩操作台的指示灯亮着。岑照野忽然关掉顶灯,百叶窗缝隙里漏进的月光瞬间漫了进来,在地上投下交错的格状光影。他按下模型开关,幽蓝色的粒子流在磁场中划出一道弧线,像被揉碎的星子。“看,”他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像不像高三在天文台看到的那颗流星?”
喻听澜盯着那道转瞬即逝的光,喉咙突然发紧。他想起书包夹层里没敢送出的纸条,想起运动会上岑照野替他系鞋带时发红的耳尖,想起无数个晚自习后,他看着对方骑单车消失在巷口的背影,把“我喜欢你”四个字咽回肚子里的瞬间。那些未说出口的话,此刻都凝在粒子流消散的尾迹里。
“听澜,我……”岑照野的声音忽然沙哑,带着某种欲言又止的颤抖。可他刚开口,刺耳的电话铃声就划破了寂静。喻听澜猛地转身收拾器材,听见岑照野接起电话时放轻的语调:“嗯,知道了,我马上到。”
等他把最后一个烧杯放回橱柜,再转身时,实验室只剩下空荡荡的操作台。模型早已关闭,那道幽蓝的粒子轨迹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他们之间悬了许多年的秘密,在即将揭晓的瞬间,又被卷入未知的圆周运动里,不知何时才能划出完整的弧。窗外的月光更淡了,桂花香顺着风飘进来,带着一丝未说尽的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