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议事堂,气氛肃穆。沈宴枫立于堂前,声音清冷,条理清晰地将桃都之事一一禀明,略去了关于沈轻灵和那两只灵物的诸多疑点,只说是凭借众人之力破除了城主的邪阵。宗主与几位长老端坐上首,听得仔细,偶尔问及细节,目光却不时扫过站在下方的许鸢年、宋景舟等人,尤其在听到“蚀骨链”、“鲛人皇族精气”时,几位长老眼中精光一闪。
“此事你等处理得宜,”最终,宗主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桃都之患既除,后续安抚事宜,自有外门执事接手。宴枫,你们此行辛苦,各自回去好生休整,宗门贡献不日便会划拨。”
“谢宗主。”众人齐声应道。
退出议事堂,阳光有些刺眼。宋景舟立刻凑到许鸢年身边,脸上是藏不住的邀功神色:“鸢年师姐,我刚才在堂上表现还行吧?没给大师兄掉链子吧?”
许鸢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雾灰色的眸子里带着纵容:“尚可。只是下次,莫要抢在宴枫师兄之前回答长老的问话。”
宋景舟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怕冷场嘛!”
另一边,莫绯凌已经拉住了沈晚舒:“小晚舒,走,去我丹霞峰,我刚得了几株从桃都带回来的变异桃根,正好试试你新研制的‘凝华阵’能不能提纯其中的木灵精华。”
沈晚舒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点头:“可。正好验证阵法对异种灵植的萃取效率。”她做事向来追求效率与成果,对莫绯凌的提议很感兴趣。
沈宴枫看着瞬间散开的几人,目光最后落在许鸢年身上:“鸢年,听竹苑那边……”
“我稍后会过去看看。”许鸢年明白他的意思,轻声道,“轻灵她……似乎对景舟送的那些小玩意儿并不排斥。”
沈宴枫微微颔首,没再多言,转身化作一道剑光,径直回了他的雪霄峰。作为大师兄,他需要消化此行所得,并准备向师尊单独汇报某些不便在议事堂明言的细节。
【雪霄峰·剑心澄明】
雪霄峰终年积雪,寒气凛冽。沈宴枫立于崖边,霜降剑平放于膝上。他闭目凝神,识海中反复回放着桃都之战最后的模糊片段——那魔修诡异的死亡,池水异常的温顺,还有沈轻灵那双空濛却偶尔泛起金纹的银眸。
“师尊。”他对着空无一人的雪崖恭敬开口。
一道虚影缓缓凝聚,是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枫儿,你心有疑虑。”
“是。关于那位沈姑娘,还有她身边的一狐一鸟……弟子觉得,她们绝非寻常。”
老者虚影目光悠远,仿佛能穿透层层云雾,看到听竹苑中的情景:“世间万物,各有其缘法。有些存在,非我辈所能窥探全貌。既然她们暂无恶意,且与尔等似有因果牵连,顺其自然便是。切记,守住本心,明辨是非,方是正道。”
沈宴枫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心境渐渐平复:“弟子明白。”
【丹霞峰·阵丹合璧】
莫绯凌的丹房内热气蒸腾,乾坤炉悬浮在半空,炉底火焰呈奇异的七彩之色。沈晚舒立于一旁,人皇幡悬浮在她身前,淡金色的阵纹如同活物般流淌,精准地笼罩着炉中几段焦黑的桃根。
“凝!”沈晚舒指尖轻点,阵纹骤然收缩。
乾坤炉嗡嗡作响,炉盖开启,一缕极其精纯、蕴含着磅礴生机与一丝诡异怨念的翠绿色液体被引出,落入莫绯凌早已备好的玉瓶之中。
“成功了!”莫绯凌眼睛一亮,拿起玉瓶仔细端详,“这精华品质极高,只是……里面这丝怨念之气,倒是麻烦,需设法净化。”
沈晚舒收起人皇幡,面色依旧平静:“可尝试以‘净光符’为辅,再行淬炼。”
“有道理!我这就去找宋景舟那小子要几张极品净光符!”莫绯凌风风火火地就要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挑眉笑道,“小晚舒,还是你靠谱!比某个只会练剑的冰块脸强多了!”
沈晚舒没有回应,只是走到窗边,望向听竹苑的方向,若有所思。那个坐轮椅的少女,身上似乎笼罩着比这桃根中的怨念更深的迷雾。
【听竹苑·修炼与守护】
听竹苑内,竹影婆娑。
沈轻灵坐在窗边,手中握着那块暖玉,目光却落在庭院中。
庭院角落,赤鸟宋盼枝落在一根特意搬来的、焦枯的雷击木上。它闭目凝神,周身隐隐有金红色的光晕流转,吸收着天地间至阳至刚的火灵之气。它羽翼上那些赤金色的纹路,在光晕中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动,气息在一丝丝地壮大、凝实。重明鸟乃祥瑞之神鸟,掌控火焰与光明,即便封印大部分力量,其修炼本能依旧非凡。
而在另一侧,白狐苏怡初则趴伏在一块光滑的青玉石上。它桃夭色的眸子半阖,周身有无形的气流缓缓旋转,卷起地上的竹叶,形成一个微型的旋风,却又被控制在方寸之间,不曾波及他处。它是在汲取风灵之力,淬炼己身。朱獳生于山林,本就与风亲近,此刻修炼,更显出其操控风灵的非凡天赋。它的身形在修炼时,偶尔会闪过一瞬极其模糊的、更为优雅矫健的虚影,那虚影身后,似乎有多条蓬松的尾巴虚影一闪而逝。
沈轻灵安静地看着它们修炼,空濛的银眸里,似乎也映入了那金红与无形的风旋。她放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指尖过处,空气中弥漫的、稀薄的水灵之气,如同受到召唤般,悄无声息地向她汇聚,在她周身形成一层肉眼难辨的湿润薄雾,滋润着她略显苍白的肌肤。鲛人皇族血脉,即便沉睡,对水之元素的亲和与掌控,亦是与生俱来。
她能感觉到,盼枝和怡初都在努力适应这个世界,努力恢复力量。为了自由,也为了……更好地守护她。
就在这时,苑外再次传来了脚步声,这次是两个人的。
许鸢年柔和的声音响起:“轻灵,我们来看看你。”与她同来的,还有被莫绯凌硬拉过来,脸上还带着点不情愿的宋景舟。
宋景舟一进来,目光就被修炼中的一狐一鸟吸引,咋舌道:“哇!它们这是在……修炼?好纯粹的火灵之气!还有这风……控制得真精妙!”
许鸢年也面露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思索。她将带来的几样适合调养身体的灵果放下,柔声对沈轻灵说:“看来它们很适应这里的环境。”
沈轻灵抬眼看向他们,目光在宋景舟带来的那一叠明显品质上乘的“净光符”上停顿了一瞬,然后又落到许鸢年温柔的脸上,最终,她极轻地点了点头。
阳光透过竹叶缝隙,洒在院内修炼的灵兽、安静坐着的少女,以及前来探望的两人身上,勾勒出一幅看似平静,却暗含着无数秘密与悄然生长羁绊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