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作为修真界名门大派,对弟子的培养自是体系完备。即便是沈宴枫、宋景舟这等早已在各自领域崭露头角的亲传弟子,基础的理论课程亦不可荒废。这日,正是每月一次的“万法通论”大课,由以博闻强识著称的玄玑长老讲授,地点设在开阔的“问道崖”。
朝阳初升,云海翻腾。问道崖上已坐了不少内外门弟子。当沈宴枫一行人到来时,自然吸引了众多目光。沈宴枫依旧是一身雪白劲装,面容冷峻,目不斜视地走到前排惯常的位置坐下,霜降剑横于膝上,仿佛周遭一切与他无关。宋景舟则活泼得多,红发耀眼,一边跟相熟的弟子打招呼,一边护着许鸢年走到座位,还不忘回头对推着沈轻灵轮椅的莫绯凌和跟在旁边的沈晚舒挤眉弄眼。
沈轻灵的出现,再次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她银发如瀑,安静地坐在轮椅上,膝上盖着薄毯,白狐苏怡初乖巧地伏在脚边,赤鸟宋盼枝则停在她肩头,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许鸢年细心地为她选了个既不显眼又能清晰看到讲台的位置。
玄玑长老须发皆白,道袍古朴,他目光扫过全场,在沈轻灵和她身边的灵物身上略微停顿,却并未多言,径直开始讲授今日的内容——《天地元气属性相生相克之深层辨析》。
“夫元气分属,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循环不息。然此乃常理,更深一层,需明辨其‘质’与‘势’……”玄玑长老声音平和,却字字蕴含道韵,引人入胜。
台下弟子大多凝神细听,或奋笔疾书。
沈宴枫坐姿笔挺,眼神专注,偶尔微不可察地点头,显然是在心中印证自己的剑道与这元气理论是否契合。他周身隐隐有冰寒气息流转,与玄玑长老讲述的“水势至柔亦至刚”隐隐共鸣。
宋景舟起初还坐得住,听到精妙处,手指会无意识地在膝盖上勾勒符文轨迹。但过了小半个时辰,他那好动的性子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开始偷偷用烈焱笔在空白的符纸上画些歪歪扭扭的小动物,还试图塞给旁边的许鸢年看。许鸢年无奈地看他一眼,雾灰色的眸子带着嗔怪,却还是接过那张画着一只胖乎乎火鸦的符纸,轻轻折好收了起来,继续认真听讲,她听得极为仔细,不仅理解元气理论,更在思考其中蕴含的生机与治愈之道,与她的沐霖剑意相互印证。
莫绯凌听得有些漫不经心,她对这种纯理论兴趣不大,更热衷于实践。她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在袖中把玩着乾坤炉,脑子里盘算的是如何将刚才听到的“火土相生”理论应用到一种新丹药的炼制上。偶尔,她会侧过头,看向身旁的沈晚舒。
沈晚舒则是另一番景象。她坐得端正,面前铺着玉简,却没有记录,只是指尖偶尔在空中虚点,淡金色的灵力丝线若隐若现,似乎在模拟、推演着玄玑长老所讲的元气运行轨迹和相生相克模型,将其与她精研的阵法之道相结合,寻找更优化的能量节点布置。她神情专注,清冷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认真。
而沈轻灵,她安静地听着,银眸空濛,看不出思绪。然而,当玄玑长老讲到“水元之性,至善至柔,包容万物,亦可化利刃坚冰”时,她抚摸着苏怡初皮毛的手指微微一顿。脑海中,似乎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是深海中暗流汹涌的杀机?还是母后化作泡沫时,那最后温柔却决绝的水纹?
(水……亦可伤人啊。)她在心底无声地说。
脚边的苏怡初似乎感应到她的情绪波动,抬起头,桃夭色的眸子关切地望了她一眼,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脚踝,传递着无声的安慰。(都过去了。)
肩头的宋盼枝也轻轻“啾”了一声,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脸颊,赤金色的眼眸里满是“我在呢”的意味。
玄玑长老何等人物,台下弟子们的状态尽收眼底。他见沈宴枫气息与道韵相合,微微颔首;见宋景舟的小动作,也只是捋须一笑,不予点破;看到许鸢年的专注与沈晚舒的推演,眼中露出赞赏;目光扫过看似走神实则气息与周围水元隐隐呼应的沈轻灵,以及她身边那两只灵性非凡、气息纯净的灵物时,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故而,修行之道,知其然,更需知其所以然。天赋固然重要,然根基不牢,大道难期。”玄玑长老结束讲授,目光扫过前排几位亲传,“尔等天赋卓绝,更当时刻自省,勿要懈怠。”
“谨遵长老教诲。”众人齐声应道。
课毕,弟子们陆续散去。宋景舟立刻活泛起来,凑到沈宴枫身边:“大师兄,刚才长老讲的那个‘金生水’的变式,我觉得可以用来改进我的‘庚金破障符’!”
沈宴枫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可试。勿要炸了洞府。”
宋景舟:“……” 还能不能愉快地讨论了!
许鸢年则走到沈轻灵身边,柔声问:“轻灵,可觉得枯燥?若有不明之处,可以问我。”
沈轻灵轻轻摇头:“尚可。”
莫绯凌拉着沈晚舒,已经开始讨论如何将今日所学的元气理论应用到新的复合阵法中了。沈晚舒虽话语简洁,却句句切中要害。
一行人离开问道崖,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天才之路,并非只有闭关苦修与生死搏杀,这些看似基础的理论课程,同样是他们道途中不可或缺的基石。而在这些日常的相处中,某些情感与羁绊,也如同崖边悄然生长的灵植,在阳光下,缓缓舒展着枝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