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两周后，月考成绩单贴在教室后墙时，陆星野正趴在桌上补物理竞赛题。
“星野！你年级第一！”陈昊从后门冲进来，一巴掌拍在他背上，“物理满分，你还是人吗？”
教室里瞬间投来几道目光，陆星野皱了皱眉，把草稿本翻到下一页：“小点声。”
他的视线越过陈昊的肩膀，落在后排的鹿见月身上。她正低头整理错题本，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似乎对成绩排名毫无兴趣。
——年级第七，语文拖了后腿。
陆星野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下午的班会上，班主任王老师推了推眼镜：“这次月考，我们班平均分年级第三，还算不错，但语文和英语拖了后腿。”她顿了顿，“所以，从今天开始，每周三下午加一节阅读课，由语文课代表负责领读。”
语文课代表是个戴圆框眼镜的女生，闻言立刻举手：“老师，我下周要参加演讲比赛，可能没时间准备……”
王老师环顾教室，目光最终停在鹿见月身上：“宣传委员，你来替她吧。”
鹿见月抬起头，手指还捏着半截粉笔——她中午刚画完黑板报，指尖沾着彩色粉笔灰。
“好。”她点头，声音很轻，但足够清晰。
陆星野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周三，阅读课，她领读。
周三的阅读课，鹿见月抱着一摞书走上讲台。
“今天读《小王子》的选段。”她翻开书页，声音比平时低，但字句清晰。
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她的校服领口和微微抿起的唇角。陆星野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她翻书的指尖——那里还残留着一点没洗干净的蓝色颜料。
“……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会彼此需要。”鹿见月念到这里时，声音顿了顿，像是被什么哽住了。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陆星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笔记，发现无意识间，他已经把这句话抄了下来。
下课铃响，鹿见月合上书，轻轻呼出一口气。几个女生围上去：“见月，你读得真好！下次能不能选点言情小说？”
她笑了笑，摇头：“王老师规定了书目。”
陆星野收拾好书本，起身时发现自己的笔滚到了前排座位下。他弯腰去捡，恰好看见鹿见月的桌角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放学后美术社，记得带水彩。”
字迹工整，像是提醒自己用的。
他直起身，犹豫了一秒，还是开口：“你的《小王子》……能借我看看吗？”
鹿见月抬头，似乎没想到他会主动搭话。
“可以。”她把书递过来，“不过里面有我画的批注，别介意。”
陆星野接过书，指尖碰到书页边缘时，发现那里有几道浅浅的折痕——她翻到这一页的次数，比他想象中多。
放学后，陆星野没直接回家。
他绕路去了美术社的活动室，透过半开的窗户，看见鹿见月站在画架前，正用画笔蘸水调色。
她的马尾辫松散了一些，碎发垂在耳边，衬得侧脸线条柔和。画布上是未完成的星空，深蓝色颜料晕染开来，像一片真实的夜空。
陆星野站在走廊拐角，直到美术社的学姐推门出来，他才装作刚路过的样子，快步离开。
回家的公交车上，他翻开《小王子》，发现她在某一页折了角：
“你在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
旁边画了一颗很小的星星。
第二天早自习，陆星野把书还给鹿见月。
“谢谢。”他顿了顿，又补充，“批注……挺好的。”
鹿见月接过书，指尖在折角处轻轻抚过，像是确认它还在。
“你喜欢看这类书吗？”她问。
陆星野摇头：“没怎么看过。”
“那下次可以试试《夜航西飞》。”她低头把书塞进抽屉，“也是讲星空和孤独的。”
他怔了怔，忽然想起自己夹在物理题集里的那张便签——她画的宇航员和月亮。
“好。”他说。
周五的班会上，王老师宣布了校运会的事。
“每个班至少要报十个项目，体委负责统计名单。”她扫了眼教室，“另外，宣传委员要负责设计班级入场式的队形和口号。”
鹿见月点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下要求。
下课后，几个男生围到体委身边报名，陆星野坐在座位上没动。陈昊凑过来：“你不报个一千米？你初中不是长跑冠军吗？”
陆星野摇头：“没兴趣。”
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鹿见月——她正低头翻看往年的校运会照片，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思考什么难题。
陈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突然笑了：“哦——懂了。”
“懂什么？”
“没什么。”陈昊拍拍他的肩，意味深长，“就是突然觉得，校运会应该挺有意思的。”
放学时，陆星野在走廊上被王老师叫住。
“星野，下个月有个物理竞赛，你好好准备一下。”
“好的王老师。”
“这次竞赛成绩好的话，高二分班能进实验班。”王老师推了推眼镜，“你好好把握。”
陆星野点头，余光却瞥见鹿见月从办公室出来，怀里抱着一叠彩纸——大概是校运会要用的材料。
她走得很快，马尾辫在脑后轻轻晃动，像一尾灵动的鱼。
王老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笑了：“鹿见月画画不错，你们班这次板报评比拿了第一吧？”
“嗯。”
“她语文弱了点，但理科思维很好。”王老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高二分班，说不定你们还能同班。”
陆星野没接话，但走出教学楼时，他发现自己的脚步比平时轻快了些。
周末，陆星野去了趟书店。
他在文学区找到了《夜航西飞》，翻开第一页，看到作者写道：“我独自度过了太多的时光，沉默已成习惯。”
他买了这本书，结账时，店员笑着问：“送人的？”
陆星野顿了顿：“……自己看。”
回家的路上，他收到班级群的消息——鹿见月发了一份校运会报名表，并附言：“还差两个项目，有人想试试吗？”
陆星野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回复：“一千米，我可以。”
发完消息，他抬头看了看天空。
秋日的傍晚，云层很薄，隐约能看见一两颗星星。
他想，如果鹿见月此刻也在看天空，他们看到的，或许是同一片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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