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下学期开学第一天，下了一场绵绵细雨。
鹿见月站在教学楼门口，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发愁。她早上出门太急，忘了带伞，而现在雨势渐大，细密的雨丝织成一张网，将整个校园笼罩在潮湿的雾气里。
“没带伞？”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星野站在台阶上，手里握着一把深蓝色的折叠伞，水珠顺着伞面滑落，在他的鞋边汇成一小滩水洼。
“嗯。”鹿见月点点头，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步，保持“普通同学”该有的距离。
陆星野没说话，只是“咔嗒”一声撑开伞，递到她面前。
“那你呢？”她没接。
“我有外套。”他晃了晃手里的运动服，“跑回去就行。”
鹿见月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接过伞柄。塑料握把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微微发烫。
“谢谢。”她小声说，“明天还你。”
陆星野“嗯”了一声，转身冲进雨幕。他的身影很快模糊在雨帘中，只有脚步声渐行渐远。
周三下午，图书馆的窗户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鹿见月用手指在玻璃上画了一颗星星，透过水痕看向窗外——陆星野正穿过湿漉漉的草坪，手里抱着几本厚重的参考书，肩头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一片深色。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做题。
“你的伞。”
一本《高等数学》被轻轻放在她面前，底下压着那把折叠伞。鹿见月抬头，正好对上陆星野被雨水打湿的睫毛——黑而密，挂着细小的水珠，像晨露中的草叶。
“谢谢。”她接过伞，指尖碰到他微凉的皮肤，又迅速缩回。
陆星野在她对面坐下，翻开物理笔记。两人之间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窗外淅沥的雨声。
“第72页。”他突然开口，“那道电磁感应题，你上次问的。”
鹿见月翻到对应页码，发现空白处多了一行工整的批注：“用能量守恒更简便。”
她偷偷抬眼，发现陆星野的袖口还沾着水渍，显然是一路淋雨过来的。
“你……”她犹豫了一下，“怎么不打伞？”
“只有一把。”他头也不抬地回答。
鹿见月愣住了——那把蓝色折叠伞明明就躺在她书包里。
周四的物理补习班，雨依然没停。
鹿见月提前半小时到达305教室，把伞放在陆星野常坐的座位上。她刚转身要走，却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你的伞。”陆星野站在门边，手里拿着那把蓝色折叠伞。
两人面面相觑，各自手里拿着对方的伞。
“我是来还你的……”鹿见月小声解释。
“我也是。”
沉默在雨声中蔓延。最终，陆星野走到她面前，接过自己的伞，又把她的递还给她。
“下课等我。”他低声说，“一起走。”
这已经明显违反了“契约”第三条。但鹿见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心跳声大得仿佛盖过了窗外的雨。
下课铃响时，雨势更大了。
鹿见月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雨水在地面上溅起无数水花。陆星野撑开伞，微微倾斜向她：“走吧。”
他们挤在一把伞下，不得不靠得很近。鹿见月的肩膀紧贴着他的手臂，能感受到布料下传来的温度。雨水敲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像某种急促的鼓点，掩盖了她过快的心跳。
“往这边。”陆星野突然揽住她的肩膀，带她避开一个水坑。
这个突如其来的接触让鹿见月浑身僵硬。她闻到了陆星野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混合着雨水的清新。
“契约……”她弱弱地提醒。
“第五条补充条款。”陆星野目视前方，“极端天气可酌情调整。”
鹿见月眨了眨眼：“我们什么时候有补充条款了？”
“刚刚。”
她忍不住笑出声，紧张感顿时消散。雨幕中，他们的影子在积水里交融，模糊成一片深色。
公交站台挤满了躲雨的学生。
陆星野收伞时，甩落的水珠溅到了鹿见月的裤脚。她“哎呀”一声跳开，却不小心踩到身后人的脚。
“对不起！”她慌忙转身道歉，却发现是班长周婷。
周婷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陆星野手中的伞上：“你们……一起的？”
“偶遇。”陆星野面不改色。
“顺路。”鹿见月同时开口。
两人对视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周婷挑了挑眉，没再追问，但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公交车进站时，人群一拥而上。陆星野护在鹿见月身后，用手臂隔开拥挤的学生。他的胸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呼吸拂过她的发顶。
“小心台阶。”他低声提醒。
鹿见月点点头，心跳再次失控。
周六的图书馆，雨终于停了。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湿漉漉的草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香。鹿见月推开窗户，让新鲜空气涌入沉闷的自习室。
“给。”
陆星野递过来一个纸袋，里面是两个还冒着热气的红豆包。
“食堂买的？”鹿见月接过，咬了一口，甜糯的红豆沙立刻在口腔里化开。
“嗯，路过。”
她偷偷瞥了一眼陆星野的侧脸——他明明住在相反方向，根本不会“路过”学校食堂。
“谢谢。”她假装没发现这个漏洞，“下周还下雨吗？”
陆星野拿出手机查看天气预报：“周三可能有小雨。”
“哦。”鹿见月低头啃红豆包，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周三早晨，鹿见月特意早起十分钟，往书包里塞了两把伞。
一整天，她都在偷瞄窗外的天色。到了下午，乌云果然渐渐聚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最后一节自习课前，周婷突然走到她桌前：“鹿见月，李老师找你。”
“现在？”
“嗯，说是自主招生的事。”
鹿见月看了看表，又望了一眼窗外阴沉的天色。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伞留在座位上，跟着周婷去了办公室。
谈话比预想的要长。当她匆匆赶回教室时，已经放学二十分钟了。教室里空无一人，她的座位上放着一张纸条：“图书馆等你。”
字迹工整，下面压着一把蓝色折叠伞。
雨已经下大了。
鹿见月撑开伞跑向图书馆，水花溅湿了她的裤脚和鞋袜。推开自习室的门时，她气喘吁吁，发梢还滴着水。
陆星野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物理笔记。听到声响，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她湿漉漉的刘海上。
“怎么不等雨小一点？”
“怕你等太久。”鹿见月抖了抖伞上的水珠，“给，你的伞。”
陆星野接过伞，从书包里掏出一条干净的毛巾：“擦擦。”
“你随身带毛巾？”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
鹿见月接过毛巾，柔软的纤维贴着脸颊，带着淡淡的阳光味道。她突然意识到，这条毛巾可能是他特意为她准备的。
“谢谢。”她小声说，心跳再次加速。
窗外，雨声渐密，将整个世界隔绝在外。在这个被雨水包围的小小空间里，时间仿佛静止了。
回家的公交车上，他们肩并肩坐着，中间放着叠好的雨伞。
鹿见月望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街景，突然开口：“我们这样……算不算违约？”
陆星野沉默了一会儿：“不算。”
“为什么？”
“因为伞是学习必需品。”他一本正经地说，“契约里没规定不能共用。”
鹿见月忍不住笑出声：“那毛巾呢？”
“卫生用品。”
“红豆包？”
“能量补充。”
她笑得肩膀直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臂。这一次，谁都没有立刻躲开。
雨滴在车窗上蜿蜒而下，像一条条透明的河流。鹿见月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年，发现他的嘴角也带着浅浅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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