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蜜第二日，东宫膳房炸了锅。
春蜜金黄，比往年更稠，司膳太监捧着蜜罐往内库送，脚下一滑，“哐啷”一声罐碎蜜流，甜香冲得满院子蚂蚁行军。
小太监吓白了脸，跪在地上直磕头。雪团闻香赶来，蹲在地上用手指蘸蜜，舔得满脸都是，还招呼蚂蚁：“一起吃呀！”
念雪赶到时，只见儿子快被蚂蚁抬走，哭笑不得，一把拎起后衣领：“楚霁，你现在是养蜂司正，不是蚂蚁大王。”
楚言随后而来，瞥一眼碎罐：“司膳罚三月月例，小殿下罚抄《蜂谱》十页。”
雪团眨巴着眼：“爹，我不会写字。”
楚言淡定：“那就口述，让你娘代笔，错一字加一页。”
于是，当夜东宫灯火通明，两岁半的小娃娃趴在案上，奶声奶气背《蜂谱》：“蜂有三德，勤、勇、和……”念雪执笔，一边写一边笑，楚言倚窗看书，时不时抬眼，眸子里全是柔光。
春蜜虽好，却招来眼红。第三日，御史中丞连上三疏，言“东宫私设蜂场，靡费公帑，太子妃干政，逾制”。折子留中不发，却传得满城风雨。
谢无咎闻讯，连夜进京，这次带了两车蜂箱，停在御史台门口，贴一副大红对联：
“为民酿蜜，不取一钱；若说靡费，请君尝甜。”
御史们被蜜蜂追得抱头鼠窜，谢无咎站在车辕上，笑得豪迈：“谁再敢说靡费，老子请他喝蜂糖水！”
此事传到御前，皇帝只淡淡一句：“谢侯爷养蜂，朕也沾光，不必再议。”
一场风波，被蜜蜂和笑声化解。
五月，北疆急报：边民被马匪劫掠。皇帝命太子代天巡狩，楚言领旨，念雪随行，雪团也被塞进软甲小袍里，挂在楚言胸前，美其名曰“见习”。
行军七日，抵达雁门关外。雪团第一次见大漠黄沙，兴奋得直蹦跶，指着远处烽燧：“爹，那是大蚂蚁吗？”
楚言失笑，命人扎营。夜里，雪团抱着自己的小木剑，非要跟爹爹一起巡营。
楚言拗不过，牵着他小手，一步步走在月光下。小小人影被拉得老长，像一株刚冒头的白杨。
第二日，马匪来袭。楚言披甲上阵，念雪策马在侧，雪团被安置在后方高台，由谢无咎亲自抱着。
战鼓擂响，雪团攥紧小拳头，奶声奶气喊：“爹爹加油！娘亲加油！”
马匪见太子亲临，气势已弱，又被谢家轻骑冲得七零八落。
楚言一剑挑落匪首，回身正见雪团在高台上蹦跳，小脸红扑扑，满眼崇拜。
战后，楚言抱儿子上马，让他摸摸自己的剑：“记住，刀光是为了守护蜜糖。”
雪团似懂非懂，却认真地点头：“我以后也要守蜜糖！”
凯旋那日，东宫蜂场已酿出第二茬蜜。念雪亲手挖了一勺，喂到楚言嘴边：“甜不甜？”
楚言就着她的手尝了一口，笑：“比战功还甜。”
雪团踮脚，也要尝，一口下去，小眉头皱得紧紧：“太甜啦！我要喝水！”
念雪大笑，楚言弯腰抱起他，一家三口站在蜂场前，阳光透过槐叶，筛下满地碎金。
远处，新一批蜂箱已排好，像列阵的小兵，等待下一次出征。
风掠过，蜜香与刀光交织，春尽夏至，岁月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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