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谷石牢外,左贤王以楚瑶为质,铁索悬于高台。
北风卷旗,他扬声向南:
“雁门关若不退兵,明日卯时,便让郡主血祭雪狼!”
楚瑶唇角干裂,却仍冷笑:“你敢动我,白雀卫便踏碎你王帐!”
左贤王扬鞭,血痕立现。
远处,雁门关烽火台上,楚霁、楚鹞望见高台人影,目眦欲裂。
然而第一道黑影已掠出关城——
念雪,披白狐大氅,背狼牙双剑,孤身一人,踏雪无痕。
亥时,月晦星稀。
念雪借雪色掩形,行至敌营外壕。
守卒方换岗,她掷出蜂针,点倒两人,翻身入栅。
雪落无声,她脚步更无声。
左手短剑,右手袖箭,一路割喉七人,皆未出声。
行至粮垛旁,她洒火油、布火蜂,引线藏雪。
随后如鬼魅般逼近高台。
高台四周,铁甲百重。
念雪跃上木梯,袖箭连发,三名弓手坠台。
左贤王回身,弯刀劈落,念雪以剑格挡,火星四溅。
她低喝:“放人!”
左贤王怒极,刀转如轮。
念雪旋身错步,狼牙短剑反手刺入他肩窝,顺势斩断悬索。
楚瑶跌落,念雪单臂揽住,另一剑逼退近卫。
她踢翻火盆,烈焰借势,沿木台蔓延。
“走!”
念雪挟楚瑶跃下高台,雪幕中二人身影如电。
出营半里,念雪回身,吹长哨。
蜂针引线,瞬燃火油。
“轰——”
粮垛爆裂,火浪冲天;
火蜂四散,遇帐即燃。
雪夜被映成白昼,敌营马嘶人嚎,乱作一团。
念雪背起楚瑶,踏雪狂奔。
身后,火海吞没了雪谷,也吞没了左贤王的嘶吼。
雪原尽头,楚霁、楚鹞率白雀卫接应。
望见火光,众人齐声高喝。
念雪将楚瑶交予楚霁,自己却因力竭跪倒雪地。
楚霁接住母亲,见她肩头血染,却笑:“娘,敌营已平。”
念雪抬手,抚过楚瑶干裂唇角,轻声道:
“回家。”
雪掩血痕,风送归程。
远处,炸营火光映天,如为亡者送行,也为生者照路。
六月初,北疆捷报甫定,楚霁率军追敌未返。
裴清婉留在雁门,晨昏呕吐,月事两月未至。太医把过脉,却不敢直言,只道“气血两虚”。
她心中隐约有了猜测,又怕空欢喜,便悄悄收拾细软,只身乘轻车往关外大营——想亲口告诉楚霁,也想亲口问他一句平安。
车出关三十里,忽逢暴雨,道旁山洪冲垮木桥。
随行护卫折回求援,裴清婉被困破庙。
夜半腹痛如绞,她攥紧狼牙坠,冷汗湿透背脊。
朦胧间见庙外火光,她以为是楚霁归来,强撑起身,却是一群北狄散兵。
危急之际,腹中一阵锐痛,她几乎昏厥。
散兵欲上前,被暗中护驾的白雀卫副统领白鹰率十骑截杀。
血雨腥风里,白鹰听见她虚弱一句:“别吓着他……”
他低头,才见她裙摆已染深色。
楚霁凯旋,昼夜兼程。
雪夜未尽,他望见前方火光,心口猛跳。
破庙前,白鹰抱剑守车,车内传来低低呻吟。
楚霁掀帘,裴清婉面色惨白,唇角却带笑:“我……好像给你带了个好消息。”
她颤抖的手覆在腹上,掌心下是微弱却坚定的脉动。
楚霁怔住,风雪灌入,他却只觉浑身滚烫。
半晌,他单膝跪在泥泞里,额头抵在她膝头,声音发颤:“清婉,谢谢你。”
连夜赶回雁门,军医确诊——已有三月身孕。
楚霁亲自煎药,吹凉一勺,喂到她唇边:“以后不许再独自乱跑。”
裴清婉笑里含泪:“我怕你凯旋时,第一个抱不到他。”
楚霁握住她手,指腹摩挲狼牙坠:“那就让他第一个听见爹的心跳。”
帐外,初夏的风吹过,带来青草与硝烟混合的气息,像新生的预兆。
消息传回,念雪率白雀卫列阵迎车。
她抱过儿媳,泪中带笑:“楚家再添血脉,你父在天之灵亦安。”
楚鹞抱着新制的狼牙小弓,逗趣未出世的小侄儿:“等他落地,先学射箭!”
众将士齐声高呼:“小世子安康!”
鼓声震天,雁门关的春草,一夜之间绿得发亮。
七月初七,鹊桥高挂。
裴清婉倚在楚霁怀里,看天边第一缕晨光。
她轻声道:“若是个男孩,叫他霁雪;若是个女孩,便叫春雁。”
楚霁吻她额角:“好,无论霁雪春雁,都是雁门关的风吹来的惊喜。”
远处,白雀旗猎猎作响,仿佛在为这意外的子嗣提前奏响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