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夜宴就进入了名叫血色列车的副本游戏中。
血色列车在黑暗中穿行,像一条巨蛇滑过永夜。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规律得令人发狂,咔嗒、咔嗒、咔嗒,仿佛在倒数着什么。
夜宴站在车厢连接处,透过模糊的玻璃看着自己的倒影。那是一张年轻而苍白的脸,长白发凌乱地垂在额前,眼睛——那双眼睛像是两口深井,看不见底。他微微歪头,倒影却延迟了半秒才做出相同的动作。
"有趣。"他低声说,嘴角扯出一个不带温度的微笑。
车厢门在他身后滑开,一股混合着铁锈和某种甜腻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夜宴深吸一口气,那种味道让他想起小时候母亲衣柜最深处的那只樟木箱——里面装着一些他永远不被允许触碰的东西。
"请出示您的车票。"一个声音从侧面传来。
夜宴转头,看见一个戴着白色笑脸面具的乘务员。面具上的笑容夸张得近乎狰狞,嘴角几乎咧到耳根,眼睛部位是两个黑洞,看不清后面的真实面容。
"车票。"夜宴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暗红色的卡片,上面用烫金字体印着"单程"二字,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
乘务员接过车票,面具后的呼吸声突然变得粗重。"啊,是您。"他用一种古怪的腔调说,"您的包厢在最后一节车厢,3号隔间。祝您旅途愉快。"
夜宴注意到乘务员的手在微微发抖,指甲缝里有暗红色的污渍。他接过被递回的车票,指尖相触的瞬间,一阵刺痛从接触点窜上手臂,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我们期待您的表演。"乘务员说完,转身离去,制服下摆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夜宴低头看着自己的车票,发现"单程"二字下面渐渐浮现出一行小字:"没有回头路"。他眨了眨眼,字迹又消失了。
最后一节车厢比想象中要长。夜宴数着自己的脚步声,十七、十八、十九...走到第二十三步时,他停下,因为走廊两侧的壁灯突然全部熄灭,只剩下安全出口标志散发着幽幽绿光。
黑暗中,夜宴在轻笑因为这是他最喜欢的环境。
"谁?"夜宴猛地转身,手指摸着戒指——这是他思考的下意识动作。他皱眉,不明白在最喜欢的环境中他感受到危险。
灯光重新亮起时,夜宴发现自己面前就是3号隔间的门。门牌上的数字3歪歪扭扭,像是用血写成的,边缘还有液体在缓缓下滑。
他推开门,隔间里出乎意料地宽敞。一张铺着猩红色床单的单人床,一个小茶几,上面摆着一盏油灯和一本皮面笔记本。最引人注目的是对面墙上那面巨大的镜子,几乎占据了整面墙。
夜宴走到镜子前,盯着里面的自己。镜中的自己变的更加嗜血,但这是正常的因为他的职务。
"真是有趣。"夜宴兴奋自语,转身坐在床上。床单触感奇怪,不像是布料,更像是某种...皮肤。他猛地站起来,这时注意到枕头上有几根长发——金色的,不是他的。
茶几上的笔记本吸引了他的注意。夜宴翻开第一页,上面用潦草的笔迹写着:"今晚的菜单:恐惧、悔恨、还有新鲜的绝望。主菜是...你自己。"
夜宴冷笑一声,正要合上笔记本,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头痛。他抱住头跪倒在地,眼前闪过一些碎片般的画面:一把沾血的刀、尖叫的女人、还有一双——一双不属于他的眼睛。
头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夜宴喘息着爬起来,发现自己的右手手腕上多了一道新鲜的伤口,正缓缓渗出血珠。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受了伤。
"有趣。"他又说了一遍,这次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他用舌头舔掉血珠,铁锈味在口腔中扩散。
窗外,黑暗依然无边无际。夜宴走到窗边,把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突然,一张惨白的脸从上方倒吊着出现,与他鼻尖对鼻尖。那张脸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嘴角一直裂到耳根,和乘务员的面具一模一样。
夜宴没有后退。他直视着那张可怖的脸,轻声说:"滚开。"
脸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夜宴回到床边,发现枕头上那几根金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枚沾血的牙齿。
列车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接着是完全停止。广播里响起乘务员扭曲的声音:"各位乘客请注意,我们将在隧道中暂停...清理时间到了。"
夜宴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涌上心头。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着,骨子里透出了喜欢,是他的命定出现了。
夜宴盯着自己沾血的双手,那种黏腻的触感让他喉咙发紧——不是出于恐惧,而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渴望。洗手间里的剥皮尸体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滩暗红的液体,散发着铜锈般的腥甜。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夜宴皱眉。自从登上这辆列车,信号就一直显示为零。他掏出手机,屏幕自动亮起,一个从未见过的血红色APP正在运行,图标是一只睁开的眼睛,下面写着"血色直播间"。
"这是什么鬼..."他点开APP,画面立刻跳转到直播界面。镜头竟然是从他视角出发的,正对着洗手间血腥的场景。右上角的观众人数疯狂上涨:1000...5000...10000...
弹幕如潮水般涌来:
「夜宴新人终于上线了!」
「这次场景布置得不错啊」
「多来点特写!我们要看细节!」
「下注了下注了,猜这次能活几个」
夜宴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他应该感到困惑,应该感到恐惧,但胸腔里翻腾的只有一种扭曲的兴奋。最上方的直播间标题写着:《特别节目:血色列车大逃杀——主演:夜宴》。
"恐怖直播..."他低声重复这个名字,舌尖抵着上颚,仿佛在品尝某种陈年美酒。洗手间的灯光又开始闪烁,在明暗交替间,他看见弹幕突然统一变成了:
「他醒了」
「他醒了」
「他醒了」
一阵刺痛从太阳穴直插脑髓。夜宴踉跄着扶住洗手台,这是精神攻击?
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直播仍在继续。夜宴弯腰去捡时,注意到自己后腰别着一把折扇——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带了这个。扇骨漆黑如墨,边缘泛着金属冷光。他抽出扇子,轻轻一抖,"唰"地展开,扇面是泼墨般的暗红色,像干涸的血迹。
"啊!有人吗?救命!"
一个女声从车厢另一端传来,伴随着慌乱的脚步声。夜宴合拢扇子,动作流畅。他走出洗手间,看见一个年轻女孩正跌跌撞撞地跑来,手里举着正在直播的手机。
女孩看见夜宴,猛地刹住脚步,眼睛瞪大:"你...你是真人吗?"
夜宴歪着头打量她。女孩约莫二十出头,穿着便于行动的牛仔裤和T恤,脖子上挂着专业相机,一头栗色短发因为奔跑而凌乱。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左耳上一排银色耳环,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这取决于你如何定义'真人'。"夜宴用扇子轻敲掌心,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你是?"
"苏雨,冒险主播。"女孩——苏雨——警惕地后退半步,举起手机对着夜宴,"我的观众说这辆列车上有杀人狂,而且..."她瞥了眼弹幕,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他们说...你就是..."
夜宴笑了。那不是一个正常的微笑,而是嘴角向两边拉扯到近乎撕裂的程度,露出太多牙齿。苏雨的相机忠实记录下这一幕,直播间人数瞬间暴涨。
"你的观众很聪明。"夜宴向前一步,苏雨就后退一步,直到后背抵上车厢壁。他抬起扇子,用扇尖轻挑苏雨的下巴,"可惜聪明过头了”你是要跟我一起还是。
我跟你我叫苏雨。夜宴。
餐车门在夜宴身后轰然关闭,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水晶吊灯在头顶摇晃,把斑驳的血影投在他苍白的脸上。空气中弥漫着新鲜血液的甜腥味,混合着恐惧的汗臭和内脏破裂后的恶臭。
夜宴深深吸气,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多么美妙的气息啊。
"各位乘客请注意,"无脸乘务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特别表演规则很简单——活到最后的人将获得下车资格。"
苏雨缩在角落,手机镜头颤抖着记录这一切。直播间人数已经突破三百万,弹幕遮天盖地:
「卧槽这是真的吗?」
「特效也太逼真了!」
「那个拿扇子的帅哥好带感!」
「杀啊!血流成河!」
夜宴优雅地展开扇子,"唰"的一声,十二片薄如蝉翼的刀锋从扇骨中弹出,在血色灯光下泛着蓝光。这不是普通的扇子——扇骨是用真正的人骨打磨而成,每根骨头上都刻着一个名字,是他过去十二个猎物的纪念。
"让我们开始吧。"夜宴轻声说,声音温柔得像在诱哄。
姐姐,我们一起惩罚他吧。"
镜中蓝裙少女的声音还在空气中回荡,夜宴却突然笑了。那笑声开始很轻,随后越来越大,最后变成近乎癫狂的嘶吼。他捂着肚子弯下腰,扇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太精彩了...真的太精彩了!"夜宴抹去笑出的眼泪,直起身子时,眼神已完全变了——不再是猎人的从容,而是发现同类的兴奋,"你不是她姐姐,对吧?"
"苏雨"缓缓站直,脸上的恐惧和泪水像面具一样脱落。她歪着头,左耳的银质耳环晃了晃:"哦?为什么这么说?"
夜宴拾起扇子,轻轻抚摸着扇骨上的名字:"因为第十一件收藏品根本没有姐姐。"他眯起眼睛,"她是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我挑选猎物一向很谨慎。"
车厢里的血腥幻象开始扭曲,无脸乘务员不安地后退。"这...这不应该发生...剧本里没有这段..."
"闭嘴。""苏雨"头也不回地说,突然从相机里抽出一把细长的刀,甩手射向乘务员。刀刃精准地刺入那张空白脸皮的中央,乘务员发出非人的尖叫,化作一滩黑血渗入地板。
夜宴吹了声口哨:"漂亮的手法。职业杀手?"
"业余爱好者。""苏雨"——现在或许该用别的名字称呼她了——耸耸肩,"我喜欢猎杀像你这样的变态。你们惊恐的样子比普通人有趣多了。"
她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从衣领里拉出一条项链——由十二颗人类臼齿串成,每颗牙齿上都刻着一个小小的编号。
"这是我的收藏。""苏雨"爱抚着项链,"第六颗来自一个连环强奸犯,他死前尿了裤子;第九颗是个虐童癖,哭着喊妈妈..."她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太多牙齿,"最新的一颗,来自一个穿蓝裙子的傻女孩。她真的以为我是她姐姐。"
夜宴感到一阵久违的战栗顺着脊背爬上来。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性奋的刺激。他舔了舔嘴唇:"所以你是为什么在恐怖游戏呢?"
"血色列车每十年出现一次,只载最邪恶的灵魂。""苏雨"用刀尖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然后舔掉,"我杀了上一个乘客,拿到了他的车票。至于你...我在三天前就盯上你了。"
直播间弹幕爆炸式增长:
「卧槽神反转!」
「两个变态对决!」
「我压小姐姐赢!」
「夜宴快撕了她!」
夜宴注意到"苏雨"的手机还开着直播,观众人数已经突破八百万。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你和我一样,享受被注视的感觉。"
"当然。""苏雨"转了个圈,裙摆飞扬,"杀戮是艺术,没有观众多可惜。"她突然扑向夜宴,刀锋直取咽喉,"而你就是我最完美的表演搭档!"
夜宴侧身闪避,扇子"唰"地展开,十二片刀锋在空气中划出致命弧线。"苏雨"的刀擦过他颈侧,带出一线血珠;而他的扇刃割开了她的衬衫,在腹部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两人错身而过,又同时转身,眼中闪烁着同样的狂热。
"你知道吗,"夜宴用扇子挡住她第二次突刺,"我开始喜欢你了。"
"省省吧。""苏雨"一记鞭腿扫向他膝盖,"我只喜欢死掉的变态。"
夜宴跃起避开,在空中旋身,扇子划向她的眼睛。"苏雨"后仰到几乎折断脊椎,刀锋却从不可思议的角度上挑,刺入夜宴持扇的手腕。
血花飞溅。夜宴闷哼一声,扇子脱手。直播间观众疯狂打赏,弹幕遮天蔽日。
「见血了见血了!」
「小姐姐牛逼!」
「夜宴别输啊!」
「再多来点!」
"苏雨"乘胜追击,刀尖直刺夜宴心口。千钧一发之际,夜宴用受伤的手抓住刀刃,另一只手从靴筒抽出备用短刀,捅向她的小腿。
大家同为玩家,你为什么要杀我呢?因为欲望?你的欲望是什么呢?杀掉罪恶的灵魂?我们明明是同类,做队友不好吗?
你如果有实力我和你契约,你只要活着出去玩就做你队友。
好。
契约上的墨水像活物般渗入皮肤,夜宴感到一阵灼热从指尖蔓延至心脏。白夜——现在他知道了她的真名——正舔舐着自己手腕上浮现的黑色纹身,那图案像一节微型列车缠绕着匕首。
"疼吗?"夜宴问。
白夜眯起琥珀色的眼睛:"舒服得像第一次剖开别人肚子。"
烧伤孩童——他们现在知道他是列车长——用缝合线崩裂的嘴发出漏风的笑声:"欢迎正式加入地狱特快,亲爱的刽子手们。"他按下轮椅上一个锈迹斑斑的按钮,餐车墙壁突然像舞台幕布般向两侧拉开,露出巨大的观景窗。
窗外不再是漆黑的隧道,而是无数交织的血色光流。仔细看去,每道光流都是一辆行驶中的列车,车窗里闪烁着杀戮的光影。有些列车的窗户突然爆裂,肢体碎片在真空中缓慢旋转。
"我们的...分公司。"列车长咯咯笑着,操纵轮椅转向车厢另一端,"下一站是试炼场。通过测试...就能获得正式编制。"
夜宴的骨扇突然在手中震颤,十二根人骨扇骨发出细微的呜咽声。扇面原本干涸的血迹重新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