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林小满踏入校门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异样。路过的同学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看到他时突然压低声音,眼神中带着探究和八卦的兴奋。
"怎么回事?"林小满拉住匆匆走过的苏琪,"我脸上有东西?"
苏琪神色复杂地掏出手机:"你看群了吗?"
"什么群?"林小满一头雾水地接过手机,屏幕上是一张高清照片——大巴上,他靠在祁寒肩头熟睡,祁寒低头看着他的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照片被配上了刺眼的标题:《学生会会长与美术生的不正当关系》。
林小满的手指一颤,手机差点掉在地上:"这...这是谁发的?"
"匿名,但大家都猜是张明。"苏琪压低声音,"昨晚半夜突然在所有年级群里疯传,还有人说你们...呃...利用策划小组的名义私下约会。"
林小满的耳朵嗡嗡作响,血液仿佛凝固在血管里。那张照片本身没什么,但被恶意解读后,一切都变了味。更重要的是——祁寒会怎么想?
"祁寒知道了吗?"他声音发紧。
"肯定知道了。"苏琪同情地看着他,"校长一早叫他去办公室了。"
林小满拔腿就往行政楼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转过走廊拐角,他猛地刹住脚步——校长办公室门外,张明和几个学生会成员正站在那里,脸上带着胜利般的笑容。
"哟,主角之一来了。"张明推了推眼镜,语气假惺惺,"别担心,会长大人正在里面替你解释呢。"
林小满攥紧拳头,强忍住给那张脸一拳的冲动:"你干的?"
"证据呢?"张明摊手,"不过说真的,你们也太不小心了。会长带头违反校规,影响多不好。"
林小满正要反驳,办公室的门开了。祁寒走出来,脸色比平时更加冷峻,看到林小满时眼神闪烁了一下。
"祁寒..."林小满上前一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祁寒轻轻摇头,转向张明:"照片的事到此为止。校长已经同意由我全权处理。"
"怎么处理?"张明挑衅地问,"继续包庇你的小男友?"
"注意你的言辞。"祁寒的声音冷得像冰,"作为学生会成员,传播不实信息、破坏校园和谐,足够记过处分。"
张明脸色变了变:"我只是关心学校声誉..."
"够了。"祁寒打断他,"所有人回教室上课。林小满,你留一下。"
其他人不情愿地散去,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林小满这才注意到祁寒眼下淡淡的青色,显然一夜未眠。
"对不起..."林小满声音发颤,"都是因为我..."
"不是你的错。"祁寒深吸一口气,"校长要求暂停策划小组活动,直到风波平息。"
林小满胸口一阵刺痛:"那我们..."
"保持距离对大家都好。"祁寒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光遮住了他的眼神,"至少表面上。"
林小满想说什么,却被上课铃声打断。祁寒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常,但林小满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接下来的几天,校园里的流言愈演愈烈。有人翻出之前艺术节祁寒救画的照片,添油加醋地编造故事;有人说看到他们在器材室"独处";更有甚者,开始质疑策划小组成立的初衷。
林小满试图联系祁寒,但对方要么不回复消息,要么只回简短的公事用语。周三的美术室,祁寒没有出现;图书馆他们常坐的位置空无一人;就连走廊偶遇,祁寒也只是点头示意,然后匆匆走过。
周五放学后,林小满被父亲叫到了书房。林远山面色阴沉,桌上摊着几张打印出来的照片——正是学校里疯传的那些。
"解释一下。"父亲的声音像刀一样锋利。
林小满喉咙发紧:"只是同学关系,照片被恶意解读了。"
"同学?"父亲冷笑,"这个祁寒,家里什么背景?"
"他...很优秀,学生会会长,成绩年级第一..."
"我问的是家世!"父亲拍桌而起,"听说父母离异,靠奖学金度日?"
林小满握紧拳头:"这有什么关系?"
"林家独子,和这种人混在一起?"父亲的声音充满鄙夷,"下周三,陈馆长带女儿来家里吃饭。你给我好好表现,别丢林家的脸。"
林小满如遭雷击:"这是...相亲?"
"门当户对,天经地义。"父亲不容反驳地说,"现在回房间反省。下周开始,除了上学,不准出门。"
回到房间,林小满一头栽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琪发来的消息:「听说祁寒拒绝了伦敦艺术学院的offer?真的假的?」
林小满猛地坐起来:「什么offer?」
「你不知道?全校都在传,伦敦艺术学院给他发了提前录取通知,但他拒绝了。」
林小满盯着屏幕,大脑一片空白。祁寒要去英国?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从未提起?
他犹豫了一会儿,给祁寒发了条消息:「听说你拒绝了伦敦艺术学院的offer?」
消息显示已读,但久久没有回复。就在林小满准备放弃时,手机终于响了:「嗯。」
就这一个字,再无其他。林小满胸口发闷,手指在屏幕上悬停许久:「为什么拒绝?」
这次回复来得快了些:「不适合。」
林小满不知该信哪个——传言说祁寒是为了他才拒绝offer,但这个冷淡的"不适合"又是什么意思?
周末被禁足在家,林小满只能通过苏琪了解学校情况。据说祁寒在晨会上公开澄清,称照片只是角度问题,两人纯属工作关系;据说他主动承担了所有责任,甚至提出辞去学生会会长职务,但被校长挽留。
周一下午,林小满终于获准返校。一进教室,窃窃私语就如影随形。苏琪告诉他,张明因为"证据不足"只受到了警告处分,而祁寒似乎刻意避开所有可能遇到林小满的场合。
"他好像在躲着你。"苏琪小声说,"昨天我问他策划小组还继续吗,他说'暂时搁置'。"
林小满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午休时间,他鬼使神差地走向学生会办公室,想当面问清楚。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祁寒和校长的声音。
"...已经决定了?"校长问。
"嗯。"祁寒的声音低沉,"月底就走。"
"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是因为那些流言吗?"
一阵沉默后,祁寒说:"不全是。本来就不该犹豫...伦敦的机会难得。"
"林小满知道吗?"
"没必要。"祁寒的声音冷了下来,"我们只是工作关系。"
门外的林小满如坠冰窟。原来那些温柔,那些关心,都只是"工作关系"?他转身离开,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跑了起来。
美术室里,林小满翻出所有为祁寒画的素描和速写——雨中救画的祁寒,教他画画时专注的祁寒,阳光下微笑的祁寒...一张张,一页页,全是那个在他心中特别的人。
"只是工作关系..."林小满喃喃自语,抓起第一张画,狠狠撕成两半。
纸片如雪花般飘落,林小满的视线模糊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是为被欺骗的感情,还是为那个已经决定离开的祁寒?
撕到最后一张时,他的手突然停住了。那是祁寒教他画苹果时的侧脸,专注而温柔。林小满的眼泪终于落下,砸在画纸上,晕开了铅笔的线条。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隔壁教室里,祁寒正在视频通话中向伦敦艺术学院的评审委员展示林小满的作品集。
"《破晓》的作者非常有天赋。"祁寒用流利的英语说道,"我希望贵校能考虑他的申请,尽管截止日期已过。"
"你为什么这么推荐他?"评委好奇地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祁寒沉默了一会儿:"...很重要的人。"
周三晚上,林宅灯火通明。陈馆长带着女儿陈媛准时到访。陈媛比林小满小一岁,学古典钢琴,举止优雅,谈吐得体,是典型的大家闺秀。
"小满哥哥的画我看过很多,特别喜欢那幅《春山图》。"陈媛微笑着说,露出两个酒窝。
林小满机械地点头应付,心思却飘到了别处——祁寒现在在做什么?他真的要走了吗?为什么连告别都不愿意?
晚餐进行到一半,管家匆匆进来,在林远山耳边低语几句。父亲皱眉:"让他走,就说少爷没空。"
"怎么了?"林小满警觉地问。
"门口有个学生找你。"父亲冷冷地说,"说是学生会的事。"
林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我去看看!"
不顾父亲的阻拦,他冲出餐厅,穿过花园,来到大门口。铁门外,祁寒站在那里,校服外套被细雨打湿,头发贴在额前。
"祁寒..."林小满的声音哽住了。
祁寒的目光越过他,看向灯火通明的别墅:"你有客人。"
"不重要。"林小满急切地问,"你要去英国了?"
祁寒点点头:"下周一。"
"为什么不告诉我?"林小满的声音颤抖,"我听到你和校长的谈话...你说我们只是工作关系..."
祁寒的眼神闪烁:"那是..."
"小满哥哥?"一个甜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媛撑着一把伞走过来,"叔叔让我来看看你需不需要伞。"
祁寒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打扰了。"他转身要走。
"等等!"林小满抓住铁栏杆,"祁寒,至少告诉我为什么..."
祁寒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伦敦艺术学院重新考虑了我的申请。这是个机会...我必须抓住。"
"那我呢?"林小满的声音几近哽咽,"我们呢?"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两人的衣衫。陈媛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照顾好自己。"祁寒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大步走入雨中,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林小满站在原地,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流下。陈媛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小满哥哥...我们回去吧?"
那晚,林小满彻夜未眠。窗外,雨一直下,仿佛没有尽头。
他不知道的是,祁寒其实没有离开。他站在林家别墅外的拐角处,淋着雨,望着林小满的窗口亮了一夜的灯。手中紧握着那张偷拍的、林小满靠在他肩上熟睡的照片。
口袋里,是两张飞往伦敦的机票——一张给他,一张给"重要的人"。但他始终没有勇气送出第二张。
而在林家画室,林小满跪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拾起那些撕碎的画作。其中一片,恰好是祁寒教他画画时专注的侧脸。他小心翼翼地将这片纸贴在胸口,眼泪无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