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通道里弥漫着霉味和尿臊味,应急灯忽明忽暗,照着地面坑洼里的积水。我踩着碎玻璃往前走,烟屁股烫到手指才反应过来,随手弹进水里,发出“滋啦”一声轻响。前面传来脚步声,我赶紧缩到垃圾桶后面,看见两个穿黑夹克的男人举着手电筒跑过,光束在湿漉漉的墙壁上晃来晃去。
“那小子肯定往这边跑了!”其中一个人骂骂咧咧地说,“头儿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一个人没说话,只是重重地跺了跺脚,震得头顶的水珠噼里啪啦往下掉。我屏住呼吸,等他们跑远了才探出头,继续往前跑。
通道尽头是个铁栅栏门,锈得厉害,我使劲一拉,门轴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外面是条偏僻的小街,路灯坏了好几盏,只有一家亮着灯的报刊亭还开着。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看见我气喘吁吁地跑出来,吓了一跳。
“小伙子,你咋了?”老太太放下报纸,警惕地看着我。我指了指身后,低声说:“有人追我,能不能借你这儿躲躲?”老太太犹豫了一下,指了指报刊亭后面的小隔间:“进去吧,别出声。”我连声道谢,钻进隔间,里面堆满了报纸和杂志,一股油墨味扑面而来。
刚躲好,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还有人在问老太太:“看见一个穿灰色运动服的男人没有?”老太太淡定地说:“没看见,这大半夜的,哪有人啊。”那人不信,在报刊亭周围转了转,才骂骂咧咧地走了。我松了口气,从隔间里钻出来,给老太太鞠了一躬:“谢谢您,大妈。”老太太摆摆手:“没事,快走吧,这地方不安全。”
我走出报刊亭,看了看四周,决定往重案组大楼的方向走。虽然知道这样很冒险,但我必须拿到当年的卷宗。雨还在下,我把外套脱下来顶在头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路上没什么人,只有偶尔驶过的汽车溅起一片片水花。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远远望见了重案组大楼。大楼里还亮着不少灯,看来他们还在加班。我心里一阵激动,加快了脚步。走到大楼门口,我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周围,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大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保安坐在 desk 前打盹。我放轻脚步,朝着电梯口走去。突然,保安醒了,问我:“你找谁?”我心里一紧,赶紧掏出那张皱巴巴的释放证明,装作镇定地说:“我是来办事的,找你们队长。”保安接过释放证明看了看,又打量了我一番,怀疑地问:“这么晚了,办什么事?”我编了个理由:“有重要的线索要汇报。”保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电梯按钮:“上去吧,三楼左转就是队长办公室。”
我走进电梯,按下三楼的按钮。电梯缓缓上升,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三年了,我终于又回到了这个地方,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电梯门打开,我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我的脚步声在回荡。我按照保安说的,左转走到队长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进来。”我推开门,看见老队长正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他头发更白了,脸上的皱纹也深了不少,但眼神还是那么锐利。看见我,他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语气复杂地说:“林峰,你回来了。”我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哽咽:“队长,我是被冤枉的。”老队长叹了口气,示意我坐下:“我知道,张磊已经跟我说了。坐吧,我们慢慢谈。
我刚要坐下,老队长突然把手里的文件往桌上一拍,泛黄的纸页里滑出一张照片——第七起案件现场拍摄的窗台,水渍中隐约可见半个模糊的脚印。"这枚37码的女式鞋印,当年被技术科鉴定为死者本人所有。"他用手指关节敲着照片边缘,台灯的光晕在他花白的鬓角晃,"可你记不记得,死者穿的是39码的运动鞋?"
我猛地攥紧拳头,掌心的伤口又裂开了。三年来每晚复盘的画面突然在眼前炸开:死者倒在客厅中央,右脚的运动鞋鞋带松着,左脚的鞋却不翼而飞。当时我认定是凶手在行凶后带走了那只鞋,却被检察院一口咬定是我伪造现场时的疏忽。
"还有这个。"老队长从抽屉里抽出个牛皮纸袋,倒出枚变形的铜纽扣,"从第四起案发现场花坛里挖出来的,上面沾着微量的航天润滑油。"他把纽扣推到我面前,台灯的光照出纽扣背面的刻字——"Y-20A",这是军用运输机的专用配件。
走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磊撞开门冲进来,警帽歪在脑门上:"队长!那伙人查到你藏了副本!技术科的小王..."他说到这里突然卡住,左手死死按住流血的右肩,警服上的血迹在灯光下黑得发亮,"
老队长见他吞吞吐吐于是开口:你小子倒是说啊,小王怎么了?
张浩看了林峰一眼:小王他...他把当年的原始卷宗烧了。"
我噌地站起来,撞翻了椅子。原始卷宗里有第七起案件死者指甲缝里的皮屑样本,那是证明真凶存在的最后希望!老队长却一把按住我的肩膀,他的手掌像铁钳般有力:"别冲动。"他拉开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摸出支老式录音笔,"小王提前录下了关键内容。"
录音笔滋滋响着吐出电流声,突然传来小王带着哭腔的声音:"队长!他们要进来了!第七起案件...皮屑DNA比对...指向...空..."话音戛然而止,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巨响。老队长关掉录音笔,从笔筒里拔出支钢笔拆开,笔管里掉出卷微型胶卷:"这是DNA比对报告的副本,张磊带着它去省厅,你跟我去机场。"
"机场?"我愣住了。
"Y-20A运输机配件。"老队长抓起挂在椅背上的警大衣,铜纽扣在灯光下闪着冷光,"真凶很可能与三天前降落的军用专机有关。"他拉开窗帘一角,重案组大楼对面的楼顶闪过道红光——是狙击手的瞄准镜反射!
张磊突然把我往桌底一推,子弹击穿玻璃的脆响几乎同时炸开。老队长反手将钢笔甩向窗户,墨水在玻璃上划出道弧线遮住瞄准镜,同时拽着我从后门冲进消防通道:"去停机坪!老张在那里等你!"
消防通道的铁门被张磊反锁,身后传来撞门的巨响。我跟着老队长往下跑,他的警靴踩在台阶上哒哒作响,突然在三楼平台停住——楼梯口站着三个穿黑夹克的男人,鸭舌帽的枪口正对着我们。
"李队,别来无恙啊。"鸭舌帽笑起来嘴角歪向一边,和三年前犯罪现场照片里的模糊侧影重合,"当年你要是乖乖签字,何至于..."
老队长突然把胶卷塞我口袋里,猛地推开安全门:"往停机坪跑!"他冲向鸭舌帽的瞬间,我听见枪声闷响,接着是身体撞在墙上的重响。我扭头看见老队长按着流血的腹部倒下去,鸭舌帽的枪口还在冒烟。
"抓活的!"鸭舌帽吼道。
我转身冲进走廊,身后的脚步声像重锤砸在耳膜上。三楼办公区空荡荡的,只有照片墙上我和同事们的合影还挂在那里,照片里的我笑得像个傻子。脚下突然踢到个东西——是老张当年送给我的金属打火机,警用制式款,防风性能极好。
打火机在掌心转了个圈,我拐进档案室。门禁卡在读卡器上刷出"嘀"的轻响,黑暗中突然亮起应急灯,一排排档案柜像沉默的墓碑。我摸到第七排第三个柜子,用老队长给的备用钥匙拧开锁——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个贴着"销毁"标签的牛皮纸袋。
身后传来开门声,我抓起草袋躲到柜后,听见鸭舌帽的声音越来越近:"找不到卷宗就把人带回去,将军等着要活口。"
将军?
牛皮纸袋突然动了动,里面滑出个微型摄像头。我想起老队长说的"张磊带着副本去省厅",突然明白这是个圈套——真正的卷宗根本不在这儿,他们要的是我!
摄像头的红光突然亮起,档案柜的镜子映出我身后的人影。我猛地转身甩出打火机,火焰"腾"地窜起,正燎到鸭舌帽的手腕。他惨叫着扔掉枪,我趁机抄起灭火器砸向他膝盖,骨裂声混着惨叫声在档案室回荡。
外面突然响起警笛声,越来越近。我抓起地上的枪冲出门,看见张磊带着大批警察跑过来,老队长被抬上担架,腹部的白纱布已经染红了大半。"胶卷!"张磊冲我吼。我低头摸口袋,心突然沉到谷底——胶卷不见了!
担架上的老队长突然抓住我的手,他的掌心全是冷汗:"机场...张...张副厅长..."话没说完就昏了过去。我看向张磊,他脸色铁青:"昨天刚调来的张副厅长,专机就在机场。"
警笛声震耳欲聋,我突然想起第七起案件死者手里攥着的半截机票——目的地:阳城国际机场。真凶根本不是来找卷宗的,他们是要阻止我去见张副厅长!
"去机场!"我拽住张磊的胳膊,档案室的门还在摇晃,鸭舌帽躺在地上呻吟,他的黑夹克口袋里露出半截证件,上面印着"国家安全局"的字样。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一切和三年前那起军火走私案有关?
警车在雨夜里呼啸,我盯着老队长给的那支录音笔。里面除了小王的录音,会不会还有其他内容?突然想起老队长拆钢笔时的动作,我拧开录音笔底部的螺丝,里面果然藏着张SIM卡。
卡刚插进手机,就收到条未读短信,发件人是老队长:"小心张鹏飞,他是将军的人。"
张鹏飞?不就是那个刚调来的张副厅长吗?
车窗外闪过机场的导航灯,我突然想起第七起案件现场那个被忽略的细节:死者电脑里打开的邮件,收件人邮箱地址是用五笔输入法敲的——"fjhpmf",正是"将军"的五笔编码!
警车猛地刹车,跑道尽头的专机正在滑行。我推开车门冲下去,雨丝打在脸上生疼。张副厅长的车队刚好从身边经过,车窗里那张脸让我浑身一震——三年前给我伪造审讯记录的那个检察官!
"拦住他!"鸭舌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警笛声突然反方向远去。我看见张磊的警车被三辆黑色轿车夹击,他正用对讲机喊着什么,嘴角全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