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蝉鸣还黏在梧桐叶上,林夏把保温杯往窗边推了推,玻璃映出她额角细密的汗。高三楼的自习室总比别处闷热些,尤其此刻后排几个男生争论数学题的声音,像卡在喉咙里的鱼刺。
“同学,这里有人吗?”
沙哑的女声惊得林夏打翻水杯,浅褐色的茶水在摊开的英语卷子上洇出不规则的形状。她慌乱抽纸擦拭,抬头时撞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来人穿着不合身的蓝白校服,袖口卷起露出纤细手腕,白衬衫领口沾着几点粉笔灰,像未融化的雪。
“没、没有。”林夏把湿掉的卷子往怀里藏,却见对方已经利落地拉开椅子坐下。淡淡的柑橘香混着油墨味飘过来,她这才注意到女生怀里抱着一摞数学竞赛题,封皮边角磨损得厉害。
自习室的日光灯管突然滋啦闪烁,林夏数着墙上报时的电子钟,秒针每走一格,心跳就快半拍。余光里,女生做题的速度惊人,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蝉鸣交织,在闷热的空气里织成网。当夕阳把玻璃窗染成蜂蜜色时,她终于鼓起勇气:“那个......你也是来参加竞赛的吗?”
笔尖停顿了半秒,女生侧头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临时被抓来凑数。”声音依旧沙哑,像被砂纸磨过的金属,“你英语很好?”她指了指林夏膝头的《经济学人》。
林夏感觉后颈发烫,那本杂志是她偷偷从图书馆借的,本想装模作样翻几页,此刻却成了拙劣的伪装。“随便看看......”话音未落,走廊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几个男生打闹着跑过,撞得门框嗡嗡作响。
女生皱了皱眉,从帆布包里掏出耳机,银色的线在指间绕了两圈,递过来时带着体温:“听吗?”
林夏盯着那截耳机线,喉咙发紧。蝉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她听见自己说“好”,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插头时,女生突然轻笑出声。夕阳把她的侧脸镀成金色,林夏慌忙低头,却看见两人交叠在桌面上的影子,像被风吹动的藤蔓。
电子钟显示18:27时,女生合上竞赛题起身。林夏盯着她收拾书本的动作,帆布包拉链上挂着枚银杏叶书签,叶脉在暮色里泛着微光。“我叫沈清。”她背起包时说,白衬衫下摆扫过林夏发烫的手背,“明天见。”
教室的门被推开又关上,沈清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林夏呆坐在原地,直到凉意爬上后颈才惊觉天已经黑了。她低头看向被水浸湿的草稿纸,沈清留下的函数公式旁,不知何时多了个简笔画——戴眼镜的女孩抱着鲸鱼,旁边画着歪歪扭扭的气泡框,写着“胆小鬼”三个字。
晚风穿过没关严的窗户,卷起沈清遗留的草稿纸。林夏伸手去抓,却只握住一片飘落的银杏叶书签。叶脉间藏着细小的刻痕,仔细辨认,是两个交叠的英文字母“LX”与“S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