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借我半块橡皮

月考考场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林夏第无数次将橡皮在草稿纸上碾出碎屑。最后一道解析几何题的辅助线像纠缠的蛛网，她攥着笔的手心里渗出薄汗，直到斜前方突然传来纸张摩擦声。

“借我半块橡皮。”沈清的声音裹挟着风油精的凉意漫过来。林夏猛地抬头，撞进对方琥珀色的瞳孔里——那双眼此刻盛着笑意，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肩头还沾着方才擦黑板时留下的粉笔灰。

喉结不受控地滚动，林夏扯下半截橡皮递过去。指尖相触的瞬间，她感觉有电流顺着手臂窜上心脏。沈清接过橡皮时，林夏瞥见侧面刻着两个模糊的字母“SQ”，边缘被磨得发亮，像是被人无数次摩挲过。

整个下午，林夏的目光都不受控地飘向斜前方。沈清握着橡皮的手指白皙修长，写起字来行云流水。每当她轻轻擦拭错题，橡皮碎屑就像细小的雪花，落在试卷角落的空白处。林夏数着那些碎屑，心跳也跟着凌乱起来。监考老师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时，她慌忙低头，却在草稿纸上画出歪扭的爱心。

放学铃声刺破寂静时，林夏才发现自己竟把橡皮边角磨得锋利如刃。她攥着半块残缺的橡皮走出教室，看见沈清倚在走廊栏杆上，正用那半截橡皮反复擦拭自己的手指。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回到家，林夏把橡皮放进首饰盒，和那枚银杏叶书签并排摆着。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橡皮上若隐若现的字母。她突然想起沈清低头写字时垂落的发丝，想起共享耳机里流淌的民谣，想起对方书包上晃动的银杏叶书签——那些看似巧合的细节，此刻都在她心底泛起涟漪。

此后的日子里，林夏总在课间偷偷观察沈清。她发现对方做题时习惯咬橡皮头，发现那半截橡皮上的字母越来越浅，也发现自己的橡皮越用越小，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个难以辨认的小角。某个午后，她看见沈清将橡皮随意丢进课桌，取而代之的是块崭新的草莓味橡皮，粉色包装纸上印着卡通小熊。

深秋的雨来得猝不及防，林夏缩在教室角落，望着窗外发呆。忽然有股柑橘香笼罩过来，沈清把那截已经褪色的橡皮拍在她桌上：“喂，该还我了。”雨水顺着对方发梢滴落，在白衬衫领口晕开深色痕迹。林夏伸手去接，却在指尖触到橡皮的瞬间，听见沈清轻笑：“骗你的，送你了。”

当晚林夏把橡皮贴在胸口，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她没注意到，橡皮内侧不知何时多了道刻痕，像是未写完的省略号，在月光下泛着苍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