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裹挟着枯叶掠过走廊,高三(7)班的玻璃窗被吹得咯吱作响。林夏把冻得发红的手指贴在暖气片上,眼睛却死死盯着草稿纸上的字迹。台灯的光晕在她眼下投出青灰的阴影,第七遍写完“沈清”两个字时,钢笔尖突然洇出一大团墨渍,像滴落在心尖的泪。窗外的梧桐树在风里摇晃,影子在墙壁上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模样,恰如她混乱又忐忑的思绪。
垃圾桶里已经躺着六个揉成团的纸球,每个都裹着没敢说出口的秘密。她总在课间操时假装系鞋带,只为偷看沈清跑步时被风吹起的发梢;把草莓味牛奶放在对方桌上时,指尖残留的温度能让她心跳加速一整节课;甚至在物理课偷画沈清低头解题的侧影,橡皮擦屑簌簌落在课本里的银杏叶书签上——那是她在沈清书包上见过的同款。每一个看似不经意的举动,都藏着她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的心事。
此刻,钢笔在纸面划过的沙沙声,混着走廊尽头值日生拖地的水渍声,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林夏咬着下唇,笔下的文字越发凌乱。“我喜欢你”四个字刚写出来,就被她用橡皮擦狠狠擦去,纸页起了毛边,如同她千疮百孔的勇气。她想起上周暴雨夜,沈清把带着体温的校服外套披在她肩上,潮湿空气里浮动着柑橘味的呼吸,那一刻,她几乎要脱口而出心中的情愫,却又在沈清关切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放学铃声突兀地刺破寂静。林夏慌乱地把新写的信纸揉成一团,随手丢进垃圾桶。她抓起书包冲出门时,书包上的银杏叶书签晃了晃,差点掉落。她没注意到,沈清抱着作业本经过时,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突然定格在垃圾桶边缘露出的半截纸张上。暮色漫进教室时,沈清独自留了下来。她轻轻捡起那个皱巴巴的纸团,展开的瞬间,心跳漏了一拍。娟秀的字迹里藏着太多细节:“你翻书时会无意识咬嘴唇”“下雨天你校服袖口的柑橘香能飘满整个教室”。这些只有朝夕相处才能发现的秘密,却让沈清下意识皱起眉——她以为这是某个陌生同学的匿名情书。
月光爬上窗台时,沈清对着信纸发了很久的呆。她反复摩挲着那些字迹,试图从笔画间辨认出熟悉的影子,却始终一无所获。最终,她把信纸仔细抚平,折成小巧的方块,又用回形针别上一朵从楼下花坛摘来的小雏菊,放在林夏的铅笔盒旁。
第二天清晨,林夏踩着早读铃声冲进教室。晨光斜斜照在课桌上,那个被揉皱的纸团旁,雏菊的花瓣上还凝着露水。沈清戴着耳机哼着歌,白衬衫领口别着枚银杏叶形状的胸针,和林夏书签上的图案如出一辙。“早啊。”沈清摘下耳机,“有人落在垃圾桶的,看起来很重要。”她的语气轻快自然,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夏的指尖触到纸张边缘的褶皱,喉咙发紧。她看见沈清转身时,阳光透过她的发丝,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那些精心编织的词句,终究成了一场无人知晓的独角戏。她强装镇定地笑了笑:“谢谢,可能是别人弄错了。”说完,她把信纸和雏菊一起塞进书包最深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窗外的风又起,卷起几片落叶,轻轻拍打着玻璃,仿佛在嘲笑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