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块投入水中的海绵,被动地吸收着那些不属于他的痛苦和战栗。
苍白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电梯金属墙壁的冰冷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
【宿主……你……你的生命体征出现异常波动……】系统007的声音又小心翼翼地响起,带着点迟疑和……困惑?【情绪波动剧烈……生理指标……滋滋……与数据库中原主‘陆渊’在恐惧状态下的反应模式……存在……偏差?】
偏差?
陆渊在心底冷笑。
当然有偏差,原主的恐惧是纯粹的、被碾压的绝望。
而他此刻感受到的,除了那被动的、生理性的战栗,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一切的愤怒,以及一种……被当作提线木偶玩弄的、深沉的厌恶。
电梯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咚”,抵达一楼。
门滑开,明亮宽敞、挑高惊人的大堂映入眼帘。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璀璨却冰冷的光,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行色匆匆的精英身影。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水和皮革混合的气息,这里是顾氏帝国的心脏,是权力与财富流淌的殿堂。
陆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翻涌的情绪浊流。
他迈步走出电梯,步伐重新变得稳定而从容。属于原主的那些碎片被强行压制在意识的角落,他重新掌控了这具身体的主导权。
他目不斜视地穿过人来人往的大堂,无视了前台小姐投来的、混合着好奇和一丝鄙夷的目光,径直走向旋转玻璃大门。
【宿主!检测到关键剧情人物‘林佑’能量波动!距离……很近!】系统007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丝紧急的警报音,【根据原剧情,此时宿主应因顾舟的‘单独约见’而心神不宁,在门口‘偶遇’前来‘探望’顾舟的林佑,并引发第一次小规模修罗场,巩固‘被争抢’人设!请宿主立刻准备——】
系统的话音未落,陆渊的脚步刚刚踏出旋转门,步入初夏午后微醺的阳光和略带喧嚣的车流声中。
一辆线条流畅优雅、车身泛着昂贵哑光漆色的跑车,如同蛰伏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滑停在他面前的路边。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下。
一张堪称俊美的、带着温润如玉笑意的脸庞露了出来。
林佑。
他的眉眼弯弯,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柔笑意,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毫无攻击性的、纯净温暖的气息。
“陆渊?”林佑的声音也如同他的外表一般,极具亲和力,“这么巧?我刚路过这边,想着顾舟哥哥可能在,就过来看看……你这是……要走了?”
他的目光落在陆渊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那目光看似温和,却像无形的探针,细细扫过陆渊略显苍白的脸色、微乱的额发、以及那身显然经历过一场不寻常会面的西装。
林佑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冰冷的审视和……一丝不易捕捉的阴郁。
陆渊的脚步停了下来。
阳光有些晃眼。
他微微眯起眼,看着车窗里那张温润如玉的笑脸。记忆碎片再次翻涌——原主对林佑那近乎本能的、混杂着自卑、依赖和隐秘嫉妒的情绪。
在“陆渊”的认知里,林佑是完美的,是顾舟真正放在心尖上的白月光,而他,不过是林佑不在时的一个拙劣替代品,一个供顾舟发泄掌控欲和林佑用来刺激顾舟的工具。
【宿主!请立刻做出符合‘爱慕林佑’且‘因顾舟单独召见而忐忑不安’的反应!例如:脸红低头、紧张结巴、表达对林佑的关心和对顾舟的畏惧!】系统007的指令像连珠炮一样在脑中响起,【快!这是重要剧情节点!】
陆渊站在原地,阳光在他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他脸上没有任何系统期待的红晕或紧张,只有一片沉静的、近乎审视的淡漠。
他没有立刻回答林佑的问话,目光平静地迎向对方那双看似温柔、实则暗藏机锋的眼眸。
“林先生。”陆渊开口,声音和他此刻的表情一样,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听不出丝毫的“爱慕”或“忐忑”,反而带着一种疏离的礼貌,“是挺巧。”
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何离开,也没有回应林佑关于顾舟的试探。那平淡的反应,让林佑脸上那温润如玉的笑容,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僵硬。
林佑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微微收紧了一下。
他很快调整好表情,笑容加深,语气更加柔和,带着一种仿佛能包容一切的暖意:“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顾舟哥哥他……又给你压力了?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有时候太强势,不太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你别往心里去。”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亲近感,“要不要我送你?顺便……聊聊天?我正好知道一家新开的咖啡馆,环境很安静。”
【宿主!快答应!这是建立联系、巩固人设的好机会!表现出你的依赖和感激!】系统007急得电子音都尖细了。
陆渊的目光掠过林佑那张写满“关心”的脸,又落在他搭在方向盘上、指节微微用力的手上。
那看似真诚的邀请背后,是试探,是衡量,是原剧情里一次次将他推入更尴尬境地的“温柔陷阱”。
“谢谢林先生好意。”陆渊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倦怠,“不过不必了。”他微微颔首,动作礼貌却疏离,“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说完,他甚至没有给林佑再次开口的机会,直接迈开脚步,绕过了那辆价值不菲的跑车,走向路边。
林佑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他维持着前倾的姿势,看着陆渊毫不留恋、径直离开的清瘦背影。
阳光落在那挺直的脊背上,没有丝毫的卑微和怯懦,只有一种近乎孤高的平静。